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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宁如何走的?”我又问道。
“走着走的,”小仙童摸了摸子自个儿脑袋,又恍然道,“不过宴宁仙君好似有些慌张,不知是不是被吓着了。走得很急,我同他打招呼他都没瞧见我。”
“无事了,”我摆了摆手,转身拎着那本书又进了书房。
我俯身将地上的书卷一本本捡起来,又拍了拍灰,搁在了那厢桌子上。
有些不能理解,宴宁他瞧了几本书,也至于情绪激动成这样么,还将本仙君这摆的齐整的书架弄得杂乱,还是说在书本里头瞧见了什么吓人的东西。
但身为一个神仙,也不至于这般没出息罢,即便是那书里记了什么妖魔鬼怪,也能吓得心神慌乱,落荒而逃,委实太丢神仙的脸。
我耐心地将书一本本摆回去,又放进书架里,有些来气。本仙君一丝不苟整理的书册,此时叫他这么一翻,好几本又搁错了地方。
我随手翻了翻手上的一卷书,瞧着也是清庙的笔记,其中未见甚么妖魔鬼怪,倒是只记载了些人界尘世的东西,无非是异闻与朝纲年纪大事,普通得很。我粗略地翻了几页,又将那卷书塞进了书册缝隙里。
本是想去瞧瞧宴宁到底是见着了什么,将我这书房弄得一团糟。但整饬好了,因着在涂山折腾了一遭,不免又有些犯困,也罢了,先休憩,明日再去寻宴宁。
这个念头一上来,立时上眼皮下眼皮打架,不住地往一起合拢,我退出了书房,关上门,往屋子里去了。
躺在床上闭了眼睛,顷刻便昏沉一片。
天沉沉地阴着,明黄的王旗在城墙上头飘着,水墨色的云朵低低地压着,像是压在心口,无端地觉着有些沉闷。
我蹲在城墙上,低头瞧见了自己身上白色的锦缎衣袖,手中握着一杆笔。脑中清醒得很,这眼前的景象何其眼熟,正是许久以前我在人间身死时的地方。
有灼热的气息从眼前翻涌着扑上来,我低了头看,底下是翻滚不息的大火,黑烟与灰色的粉屑冲到脸前,又随着风胡乱地在空中散开消失。
还是十丈城墙下那场焚书的滔天大火。
都已过了许久,我其实未刻意记着此事,不知为何莫名地又入了梦中。
那痴情一片的人间皇帝不在,我手里那杆笔也好好地捏着,未叫我一时不慎落下城墙去。
我从城墙垛子上跳到女墙上,脸上觉着有些湿凉,抬头看,雨点子随着风斜斜地落了下来。我伸手瞧着那雨点落在手心里,又在衣袖上染出一个个深色的点子。探出头去看那城墙下,依旧是火光冲天,未受雨势影响。
那个时候,当是未下雨的。
果然是梦。
我看底下那气势汹汹的火焰良久,转回了头。
却有个身影立在眼前,黑色的长发垂在身后,发梢轻轻地被风拂起来。他腰间坠着一块玉佩,鲜红如血的流苏穗子,挽着繁复的绳结,上头红绳拴着一块玉玦,温润的暖黄色。霎时间眼前一切都失了颜色,只余黑白。
我攥紧了手中的一杆笔,从那玉佩上移开目光,立在原地僵住一般看着他缓缓转过身来。
那张脸眉眼含笑,如东风吹开瘦海棠,他看着我,眼梢都晕着笑意。
我心跳似要蹦到嗓子眼,见着那笑意,又渐渐地安定下去,落到了胸膛里。
是扶霖。
雨仍在下着,那于黑白中分外显眼的玉佩忽而从他腰间松了绳结,坠了下去。
我赶忙伸手一捞,将那玉佩握在了手中,雨水混着顺滑的流苏,有些湿粘。我递给他,道:“原来是你。”
他笑着,却未接我递过去的玉佩,摇了摇头,道:“你认错了,不是我的。”
“为何?”我吃惊地睁大眼睛看他。
他仍旧笑着,未语。
我明明见过他身上的玉佩,与这一个一模一样的,我一厢心里这般想,一厢又慌乱无措。未及我静下心神,眼前扶霖的身影倏尔消失,周遭城墙轰然坍塌,我半声喊来不及,凭空掉了下去。
梦中还要摔死一遭,我闭了眼睛,心中痛惜。
止住坠落时,未有撞上坚硬地面的感觉,反而又“扑通”一声,周身温热湿重,睁了眼,又是涂山林子里那个温泉池子。
我靠在池子边,转头又瞧见扶霖的脸,映着朦胧迷蒙的水汽。
他凑得极近,声音又轻又低,和着雾气钻进我耳朵里:“你应了我,如何?”
我瞧着他许久,缓缓地露出笑,伸手捏住了他的下颔。我压低了声音,清清晰晰地听见自己道:“我便应了你,又如何?”
本仙君何时这般天真奔放了,或许是梦中的缘故,我一边惊奇着,一边又半点不觉不妥。
他的双眼中映出我的影子来,我瞧着他的脸凑得愈发近,手中松开了,扶住了他的肩头。
“应不得的,”他轻笑了一声,那笑意又落了下去。他退开来,脸上平静又带着一些伤感。
我心里揪了下,口里道:“如何应不得?”
“荒雷降下,将你我劈得灰飞烟灭时,你便会后悔了,”他声音低沉,带着叹息与无可奈何。
“不会的……”我不知何处生的无畏勇气,与他道。
“父帝不会容你我的,”他又摇头,脸上笑容苦涩,一字一句道:“……你是我弟弟啊……”
我眼前一黑,额头青筋嗡嗡地跳,险些没忍住呕出一口血来。
……他老子的!!!去你老子的弟弟!
一口闷气卡在胸口,我猛咳了几声,眼睛一睁,瞧见了天花板。我长舒了一大口气,方觉着身上一阵沁凉,竟是方才活生生吓出了一身冷汗。
脑中那声弟弟依旧挥之不去,我委顿在床上,一动不动,欲哭无泪悲怆愤懑。这算哪门子的胡梦,尽是些不着边际的事。凡间那些人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此时本仙君想起这句话,便恨不得往那编这句话的人脸上扇两个巴掌。梦才最是荒唐无稽,哪里有什么根据。
不知睡了多久,但方才那梦的末尾梗在喉咙里,此时本仙君神清气爽,精神抖擞,短时内不大想入睡了。
晃悠下床,将桌上的冷茶水饮尽了,我才觉着心里头安定了些,再回想那梦愈发不堪想,能将我神魂吓出来。
心神安定下来,我又记起了昨日宴宁来我这处倒腾乱书房的事。甚么书卷,能比本仙君这荒唐梦更为可怕的么,我冷笑了声,觉着当去拜访拜访宴宁。
出院子时,我叮嘱了遭院中的小仙童,且莫再叫谁来乱翻我的书房了。小仙童神色严肃,连连点头。我才放心地去了。
宴宁那行止宫离我这处不远,细想来我并未去过他那处几回。他门口的仙使皱眉瞧我许久,问道:“这位仙君是?”
“我是思齐宫里头的司簿,宴宁仙君可在么?”我笑呵呵地道。
“在的,”仙使眉毛一开,恍然道,“我去为司簿通报一声。”
我点了点头,瞧着他去了。
过得一会儿,仙使又出来,弯一弯腰道:“司簿去罢。”
宴宁确然在,我迈进他屋子正厅中时,他正苦着脸饮一杯酒。瞧见我来了,只懒慢地瞟我一眼,又垂下头,将手里的酒杯凑到嘴边一饮而尽。
“这是作何,借酒浇愁么,”我没客气地自个儿在桌子一边坐下了。
宴宁又自顾自倒了一杯,喝了一口,抬起脸看我,神情恍惚,且紧皱着眉,道:“非浇愁,有些事想不大通。”
我扣了扣桌面,听得几声响,与他道:“我也有事想不大通。”
宴宁迷茫地看我,示意我说下去。
“你去我那书房一遭,回来便想不通了。我去……我出去一遭,回来看见那摆放得有些恣意洒脱的书,也有些想不大通,”我诚恳地说道,“你在我书房里瞧见了什么,如今可是被吓着了么?”
“未被吓着,”许是我说得委婉了些,宴宁只感激地摆摆手。
我伸手拦了他又将饮的酒杯:“那是为何,我还当我那书房里遭了贼。”
宴宁终于反应过来,连声说抱歉,又道:“实是我一时慌张,不小心将你那书房弄乱了。”
本也不欲与他如何较真,但我又不免有些好奇,他究竟是瞧见了什么书卷,能吓成这般。
“是我那书房里有什么可怕的书卷么,”我斟酌言语道,“还是有什么妖魔鬼怪。”
宴宁本是看着我,听我如此说,只摇头,脸上又苦闷起来,默不作声地喝了一大口酒。
“那是何,难道是瞧见什么不能说的么,荒唐至极的?”我努力地避免自己问上一问,他是否撞大运,也瞧见了一对兄弟那什么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