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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看看师父。”顾百纵的语调毫无起伏的提醒道,“祭祖你没资格去,但师父你要看去。”
顾千随对上顾百纵平静无波的视线,恍然记起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听话道:“我知道了。”
他找出一身素白的衣装快速穿好,顾百纵拿起他放在桌上的报纸扫了一眼:“林子青?”
顾千随系衣带的手指一顿,想起来林子青就是八卦笔:“我们教内不是有不少人订过他家的报纸,我顺手要了一份。”
顾百纵随便翻了翻,一眼就看到了上个月顾千随写的那份男宠体验,下面还有八卦笔的亲自点评:“真想看看顾兄弟所评价的三界第一绝色的魔教教主面具下到底是何等美貌,这月订阅过五万,上元节主编就去魔教掀教主的面具。”
“。。。。。。”
顾千随看着顾百纵手里的报纸瞬间变成粉末,尴尬的脸上挂不住笑:“你别介意,这个人就是嘴欠。”
顾百纵瞟了他一眼:“你跟他很熟?”
“。。。。。。”
顾千随不敢说话了,飞快收拾了地上的垃圾老老实实的跟在顾百纵身后出门了。
他们要去的地方离东巷有一段距离,马车也要行驶一炷香的时间。
顾百纵今日穿的相当正式,白色的衣袍衬得脸上的面具都显得正气凛然,他正半阖着眼靠在车壁毯上养神,从衣襟到袍角连一丝褶皱都没有——这是顾千随偷瞄了好几眼发现的事实。
顾百纵闭着眼忽然沉声道:“一会儿下去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还记得吧。”
顾千随闻言也正色道:“我明白。”
待到马车停下布帘掀开,他先一步下了马车,恭敬的垂首立在一旁。雪白脖颈上露出的一根小指粗细的银色铁链,在寒冬日光下时隐时现的反光让人不容忽视。
顾千随不用回头也能感受到身后射来的一众如芒目光。
链子的另一头被握在了顾百纵手中,随着那人的步伐轻微作响。在他露面时,身后齐刷刷跪起了几十有资格进入此地的魔教高层。
顾千随自然也是应声而跪,目光却悄悄随着顾百纵一起扫了一圈现场。
前面跪着的是李思棋打头六峰长老,再后面便是左右护法和四大堂主。上一年这个时候右护法和四大堂主应该还是顾百纵的人,今年却又说不准了。
顾千随暗中思衬着势力划分,一时没注意他们什么时候起了身,匆忙站起时与李思棋对上了眼。
看见那老头微笑顾千随便觉不好,接着就见他跨出一步向顾百纵昂首道:“教主,今日祭祖您把人这副打扮带来,于礼不合吧。”
顾百纵淡漠的看了他一眼:“没记错的话,是李长老当年跟我提议走到哪都得把人栓了才好叫你们放心,怎么今年才想起来给人打抱不平了?”
左护法忙出来打圆场:“顾千随又不会参与祭祖,教主的人当然是教主说了算。”
李思棋皮笑肉不笑的退下去,余光看着的方向却是顾千随。
顾千随眼观鼻,鼻观心,在心里冷笑,刚才李思棋的话哪是在指责顾百纵,那可是说给自己听的呢。生怕自己乐不思蜀忘了虚无山还有他这么一号人物。
接着底下有三分之二的人跟着顾百纵走进祠堂里面。顾千随的链子被栓在了外面的亭子里,不用顾百纵说他也知道规规矩矩在里面坐好等着他们出来,然后顾百纵会带他去后山祭拜师父。
顾千随每年都想直接跳过这一段,在东巷等顾百纵祭完祖再出门,但是不行。
七年前顾百纵能让他活下来也是需要长老们的同意,此后每年带他出来在长老面前转一圈也有让其他人放心的意思——放心他不会抢了顾百纵的位置。
顾千随百无聊赖的看着亭柱上的一道道歪七扭八的划痕,那都是他前几年坐在此处等的无趣拿石子划出来的。
就在他又捡起石子划的开心时,一道古怪的声线尖锐的在耳边响起,像是要给他把耳膜刺穿了:“顾千随,这可快要到第八年了,炉鼎都是什么下场你不会不知道,你还有命继续考虑么?”
顾千随眯了眯眼睛看向祠堂的方向,果然那老头终于坐不住了。
他抛了抛手中的石子,漫不经心的回道:“我早就考虑好了,该什么时候动手我心里有数,你在你的景虚峰等我消息便是。
那声音过了片刻再次响起:“希望这次你不会再让我们失望。”
顾千随嗤笑一声,不再理会那边的动静,专心划自己的柱子。
等顾百纵出来时,四根柱子只剩下一根还是空白的,他看了一眼上面的划痕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牵着顾千随走出祠堂禁地,去往白雪皑皑的后山。
他们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几乎没入小腿的雪中,顾百纵握着顾千随冰凉的手皱了皱眉,走在前面稍稍为顾千随挡下了寒风,却没办法将寒意都隔绝了去。
顾千随咬着牙跟紧了顾百纵,又前行了一炷香的时间,终于看到了那棵被雪裹满枝桠的老松和松下的墓碑——吾师徐景深之墓。
两人在墓前跪下,恭敬的点上香,又磕了三次头。
“师父,我带着顾千随来看您了。”
顾百纵的声音在夹在呼啸的风中也是沉沉稳稳,先说了这一年教中发生的大事,又提了几句其他各门各派发展的大概,就像是在做年末报告。
顾千随安静的在一旁听着。其实他已经记不清他们师父的音容相貌了,徐景深本是他们父亲的至交好友,实力当年在排行榜上也曾进过前三,在父亲意外故去之后一直看顾他们兄弟两个。
顾千随心里一直明白,徐景深早就代他们两个做出了选择,如果双生子只能活一个,徐景深看中了性子更沉稳的顾百纵。他对顾千随的懒骨很少指责,精力大多都用在了指导顾百纵的武功。
后来在他们十五岁那年,徐景深的流水剑法至第八重再无进境,在死关中走火入魔而亡。他好像预感到了自己的结局,在进关之前便将顾百纵叫到跟前叮嘱过之后的一些处理事宜。他说了那么多,却唯独没有告知顾百纵关于双生子的传统,也许是觉得没有必要,顾百纵能活下去是理所当然的。
他希望顾百纵能继承发扬他的剑法,却没有想过这样一个武痴真的可以仅凭武力就镇压下魔教里所有的不安定因素么?
顾百纵简短快速的说完他的总结,起身把地方留给顾千随,走到树的另一面等他。
顾千随沉默了一会儿,天空又飘起了雪花,卷在凛冽的风中掩过了他的视线,几乎要看不清眼前的一切。
他伸手摸索着碰上了墓碑,低声道:“师父,顾百纵他每年只会说那些听着没趣的东西,您也别介意。”
“顾百纵和我过的都很好,他的武功进境很快,没有辱了您的名声。至于我,反正您也从没有指望过我什么,但我也不想糟蹋了您的剑法,从前还是有尽心练过的。”
“其实您也不能总是觉得我只是懒,我要是和哥哥一样厉害,他肯定不会一直挡在我前面。”
顾千随说着说着便觉的有些发晕,大概是跪的时间太久,今日又太冷才会这样吧。
他伸手掐了自己一把又继续说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您放心,我不会忘恩负义。”
顾百纵站在树下望着苍茫的天空,并没有刻意去听顾千随在说什么,只觉得这次他们在这里待的时间有些长了。如此又等了一刻钟,他走过去发现顾千随还呆呆的跪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说完了么?”顾百纵拍拍他的肩,却见顾千随极慢的回过头,眼睛里满是茫然。
“该走了吗?”顾千随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又向来时一样跟在顾百纵身后。
顾百纵惦记着回去处理这几天攒下的教务,脚步不自觉的渐渐加快。只是很快便觉得身后少了点什么,他几不可察的皱了皱眉,想回头教训顾千随。
然而他回过头去,却见漫天的风雪中那人倒在地上,在无垠的雪中就像一块微不足道的石子,就要被风雪掩埋在地底。
顾百纵足足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飞快的过去将他抱起,低头查看。顾千随脸上几乎没有一丝血色,眼睫下透出一点淡淡的青黑,连呼吸都微弱的好像随时都要消失。
顾百纵抱着人飞快的向山下掠去。之前来时顾忌在着墓地行走不易用轻功,此时却是管不了那么多规矩了。
他怀里的身体比前些日子又轻了许多,简直像是抱着一棵没什么重量的草。
顾百纵几乎是有些慌乱的把他放到床上,让人去把大夫给找来。他坐在那里探着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