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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百纵竟没有多少犹豫,把顾千随拦腰抱起运起轻功从山上点石跃下。
顾千随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垂下眼帘陷入沉思,他只是随意试探了一句,并没有想到顾百纵真的会答应。
——今天的顾百纵不对劲。从昨晚他说出邀请的话开始就该察觉到了,只是还未想得出缘由。
他们在山阵处遇上了刚从外面回来的左护法。
左护法道了一声“教主”,接着目光便移到了顾千随脸上,欲言又止。
顾千随眨了两下眼睛:“左护法,好些日子没见,你这是什么表情?”
左护法不理他,只是看向顾百纵:“教主,您要带他出去?”
“怎么?”
“这会不会不太合规矩?”
顾百纵不咸不淡道:“谁定的规矩?”
“。。。。。。李长老。”
顾百纵冷冷的看着她:“李思棋是教主还是我是教主?”
左护法不敢接话。
事实上顾百纵看这些长老们已经不顺眼很久了,除了顾家之外的几姓世家占据着虚无山各峰,长久以来把持着各种权力不愿交出。同样的,那些长老们看顾百纵也不怎么顺眼,顾家现在只剩了他一人,他们动作起来方便很多。碍着顾百纵的实力在,就总要暗着使些绊子,叫顾百纵无法正大光明的发作。
左护法偏要在这个时候去提李思棋,怪不得顾百纵不给她好脸色。
僵持了半晌,左护法退让了:“教主,请。”
顾千随悄悄松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刚刚一直抓着顾百纵的衣领,已经揪起了褶皱。
顾百纵冷着脸出了山,径直去了几十里外的淮城,到了城门口才把顾千随放下来,牵着他的手步入城中。
今日是除夕,家家户户门前都挂着红灯笼,只有极少的行人在外匆匆走过。与平日的热闹比起来,这景象倒像是有些凄凉了。
顾千随突然笑起来:“你不会是故意的吧?”
“什么?”
“故意挑了今天带我出来,不让我见人。”
顾百纵愣了一下:“我没有这样想过。”
顾千随收了笑,从顾百纵手里抽出他的手,不声不响的往前走。
顾百纵不晓得自己说错了什么,破天荒的解释道:“我也没有除夕出去过,以为今天会像上元节一样有集市。”
顾千随停住脚步,看着他似笑非笑:“我开个玩笑罢了。教主是不是忘了我的身份,能跟您出来我还敢挑剔么?”
这语气听在顾百纵耳中莫名刺耳,他皱了皱眉道:“顾千随,我最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
顾千随没吭声,两人间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僵硬。
他们沿着无人的街道走了很久,竟在某个拐角看到了一处未关门的小集市,摊上摆着各种红纸蜡烛鞭炮和灯笼。
顾千随撇过脸去,扯扯顾百纵的手:“红纸。”
顾百纵怔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要给顾千随剪窗花。
摊主是个年近古稀的老大爷,手揣在袖子里在寒风中不住的发抖,看着他们走近,脸上的褶子笑出花来:“你们再晚来一会儿啊,我也得回家吃饭啦。”
顾百纵站在摊前,眼睛扫了一圈,停在了一个角落里,一指:“那个,多少钱。”
顾千随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是一盏看起来十分破旧的,只有巴掌大小的花灯。
老大爷摆手道:“那个啊,去年上元节没有卖完的,你要就送你啊,不要钱的。”
顾千随站在后面看着顾百纵拿了那盏花灯,又极认真的挑了半卷红纸,心中越发感到怪异和荒谬。
顾百纵今日对他的纵容倒像是回到七年之前,从高高在上的教主又变回了那个会陪他玩闹的哥哥。
顾千随像站在顾百纵给他搭起的虚假桥梁上,进退两难,不知哪个才是顾百纵想要他做出的选择。
顾千随开口问道:“你买花灯做什么?”
顾百纵并不答话,只是牵着他往前走。
不用一刻钟,顾千随看着眼前千里冰封的淮水就反应过来顾百纵想做什么了:“你现在想放花灯?”
顾百纵显然也没有料到这个时候淮水还没有解冻,整个人都窘迫起来,抿着嘴不说话。
顾千随哑然失笑,他们就在河边就地坐下,不远处有富贵人家的灯笼点成长长的河,天色渐暗,月上柳梢,就算没有一河的花灯也自有一番风情。
顾千随这一会儿已经想的通透了,他哥哥今天到底吃错了什么药。
他说:“顾百纵,你不必这样,这没什么好愧疚的。”
“我没有愧疚。”
顾千随也不看他,只是说道:“那为什么偏偏是今年想起带我出来?”
——是谁说过只要我还活着便不能踏出虚无山一步?
顾百纵没有说话。
顾千随说的笃定:“是因为上元节你要去见那个人。以前每年的上元节你都是和我在一起,今年忽
要去找别人,心里觉得别扭了,愧疚了。为了你自己还能继续心安理得的去赴你的约,便要破了规
先带我出来一次。”
“。。。。。。”
“别急着否认,你要是真的想对我好,前七年你也不该这样对我。我知道你又想说那是我自找的,
我一命就是你重情重义,可你怎么能把所有事情都想的那么理所当然?”
“。。。。。。”
顾千随最后总结道:“顾百纵,你可真够虚伪的。”
顾百纵终于艰涩的开口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只是忽然想这样做而已。”
至于为什么忽然想这么做,也许是昨夜梦境残留下来的一点苦涩在作祟,也或许事实真的像顾千随所
说的那样,他是在给自己求一个心安理得。
但是顾百纵忽然就不想去深究了。
顾千随长叹了一口气,放松了身体靠倒在顾百纵的身上:“是我逾越了。”
他今晚是过于激动了些,这些话本不应该说出口的。
他该扮演什么身份一直都是再清楚不过,顾千随一向很有自知之明。
只是再压抑的感情都会有需要宣泄的一天,化作尖酸刻薄也好,疯狂执着也罢,总是需要某种形式展现给那个人看。
只是那人永远都不会懂的。
既然顾百纵今日想放下姿态做个好哥哥,他顺着就是,何必要说透。
夜空寂静,只余几点星子散着些光亮。
他们就这样坐着也不再说话,在风中依偎着。顾百纵莫名想起了很多年前的冬天的夜晚,顾千随也是这样安静的和他靠在一起取火,直到天亮。
只不过今夜他们是不可能这样在外面过夜了,顾千随没到一个时辰便冻得全身发凉,小声道:“我们可以回去了吗?”
顾百纵说:“好。”
顾千随站起来便觉不好:“。。。。。。腿冻麻了。”
“。。。。。。”
顾百纵默默的蹲下去,等顾千随趴好之后便稳稳的起身,冒着细雪走向来时路。
路边人家的院子来传来渺远的歌声,顾千随趴在他的背上听了一会儿,兴致来了也跟着那唱词和起来。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
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街边忽然涌出了很多百姓,站在家门前放起了长鞭炮,漫天的红纸屑飘落在白雪上,那声音渐渐掩过
了顾千随的歌声。
顾百纵认真的侧耳去听却再也听不真切。
07。
顾千随第二日起早时,看着身侧空荡荡的位置皱眉想了一会儿才迷迷糊糊的记起来昨夜他们回来之后顾百纵去参加了教内的年夜宴,看样子是一夜未归。
手腕和脖颈上的链子不知是什么时候扣了上去了,顾千随摸了两下便不去管它了,跳下床去书柜抽出前几天八卦笔新寄来的《京城娱乐快报》,路过窗边时眼角的余光瞥到一点红,顾千随停下,站在窗边盯着这一块剪得乱七八糟的红纸陷入沉思。
顾百纵进门时便看到顾千随站在窗边表情古怪,当下便有些不愉:“我不会弄那些玩意,这窗花不好看就撕了吧。”
顾千随来不及反应便眼睁睁见那一张所谓的窗花在顾百纵手里变成了真…废纸。
“。。。。。。”
顾千随心里叹一口气,晓得顾百纵好哥哥的游戏结束了,心下却还盘算着待会儿等他走了再捡回来粘粘说不定还能看。
哪知顾百纵就不走了,指指床头的箱子:“去换衣服。”
顾千随愣了一下:“今天还要出去?”
“去看看师父。”顾百纵的语调毫无起伏的提醒道,“祭祖你没资格去,但师父你要看去。”
顾千随对上顾百纵平静无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