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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双双视线看过来的时候,压力几乎让人喘不过气,邵华池整个人都像是在痉挛,太阳穴的青筋浮出,看上去分外狰狞。
他艰难地吐出他出生至今最艰难的一个字:“好。”
“请下军令。”他们是战士,哪怕是最后一刻也坚持着以一个战士的尊严死亡。
邵华池的视线看着这一个个请命的士兵,似乎要记住他们最后的模样,时间好似静止了,沙哑的声音缓缓吐出他们一个个的名字,“众将听命,堵住出口,我们——寸土不让。”
最后一句,意有所指,却前所有为的坚定。
其他人看着他们,哪怕今日换做自己,也会做一样的选择,也许只是因为他们别无选择。
打开了出口的石板,如邵华池预料的那样,它关不上了,亲卫们只看了一眼,这是已经事先预料的事,并不奇怪,就快速冲到了外面,当发现机关室里没有任何堵住出口的东西,最后一个出来的士兵几乎义无反顾地用身体堵住了出口的漏洞。
一个个战士叠上去,将出口堵的严严实实。
白磷弹洒在最上面的那个战士身上,他的惨叫不绝于耳,一声声鞭打在下方人的心中。最上面的士兵在背部燃烧的时候,忍痛迅速离开身下人,有人抱住火药包,瞬间就被炸得血肉模糊。
他们倒下了,坚守着最后一道防线。
“……呜……”青染捂着嘴,潸然泪下。
不止是青染,无论是傅辰的人,还是邵华池的其他士兵,看着那依旧被堵得严严实实的出口,每一个都眼含极端的痛苦与恨意,对敌人的熊熊的怒火炙烤着他们。
也许今天这些牺牲自己的士兵根本不会在历史上留下名字,甚至连名字都没多少人记得,但这一刻,他们每一个都是英雄,都永远记在邵华池等人心中。
邵华池双眼湿润,轻声道:“傅辰,这就是你说的,一将成名……万骨枯吗?”
我为什么一点都不想要了。
当彻底没了动静的时候,邵华池他们能看到的就是出口处,那几乎被烧成骨架却依旧横亘在上面的人,至死而守。
这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爆炸触碰了什么机关,那原本关上的门又一次打开,邵华池安静地看着那幽深的远处,“我们走。”
他甚至不能给这些人收尸,因为那些尸骨都是含毒的。
飘到地方的毒气,已经让不少人出现了呕吐的现象,现在离开才是当务之急。
白磷的燃烧物质也是有剧毒的,他们不能长时间呼吸这种气体,而他想要保护剩下的每一个人,这五年来,他一次次体会到,身为皇子,他承担的是一个叫做责任的词。
这一点,作为始作俑者的扉卿再清楚不过了,所以当一切归于平静后,扉卿并没有进去,为了以防万一,他让人守在外面,等毒气彻底散去后再进去,考虑到里面尸首爆发出的巨大毒素,他将“开棺验尸”时间定在一个月后,机关室暂时被封锁了。
李遇没提什么意见,少有的非常安静,看在他中了箭伤,阿四寻了间还没有被彻底焚毁的屋子,把他给放了进去,又让几个护卫看着他,给他定时换药。刚出门就看到神色凝重的阿一,“怎么了,七杀都解决了怎么还一脸郁闷。”
“你确定解决了?”阿一哂笑道。
“什么意思,别拐弯抹角的,有什么想说的直接说。”
“我刚吐完,想要歇一会的时候,你猜我看到了什么,李遇居然对着机关室在颤抖,相当忍耐的模样,你不觉得,这很古怪吗?”
阿四却有些不以为然,李遇很痛,而且非常忍耐,这点他是清楚的,这些年也常常劝阿一,缓解他和李遇的矛盾,其实他知道,一开始阿一也是喜爱李遇的,但这一切从阿三离开后开始彻底变质,阿一把对阿三离世的愤怒迁怒到李遇身上。
“阿一,这些年你一直针对李遇,将阿三的死全部怪到一个孩子身上,让他来承担所有的一切,你不觉得这很不公平吗。阿三离开的事,我们不好受,但李遇也很难过,你应该放下成见,去试着接纳他。”
“孩子!孩子?你们一个个看他是个孩子,他做什么事情都觉得他在恶作剧,纵容他,不以为然,你们怎么不仔细想想,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这些不过是他营造给你们这样的错觉!”想到这里,阿一就想呕出一口血来,李遇实在太会做戏了,就是他们英明无比的主公,都被李遇给唬住了,这是个多么可怕的存在。
“阿一,这都是你的个人偏见。”
阿一冷笑,有偏见的是谁,是你们谁对李遇过于偏爱,“自从他出现了,阿三就莫名其妙叛变了,你觉得这可能吗?还孩子,十九岁了,巨婴吗?你们怎么不看看这些蹊跷的地方。”
阿四似乎也有些无奈了,“这就是你不惜派了底下人不断刺杀他的理由?”
阿一不由倒退了一步,“你怎么会知道这个?”
他以为这些年做的足够隐秘。
“你以为自己做的事情,主公不知道吗?阿一,李遇为你次次说情,要不然你以为有什么能逃过主公的法眼。”这样的不安定因素,是主公最为反感的。
“他为我求情,只是为了让你们更加怜惜他,我可没他装可怜的本事。”阿一也知道李遇的能说会道,做事情滴水不漏,几乎是个毫无破绽的人,这么多年他甚至都没有抓到李遇的把柄,不是没问题,就是隐藏的太深,他更愿意相信是后者。
这次算是最大的破绽了,还是李遇主动送上门的。
“我记得李遇说过一句话,浊者见浊,清者见清。”阿四继续劝道,似乎完全不为所动。
这隐含的意思,让阿一脸色一变,这个李遇简直是个怪物一样的存在,他甚至隐隐的感觉到后怕,这五年里,李遇在潜移默化地洗脑身边的人,几乎所有人都不认为李遇有什么问题,就连刚刚和李遇结实的扉卿,都在话里话外,对他很是欣赏。
阿一意识到,也许李遇已经做到了哪怕露出破绽,也会有人帮他自动圆谎的程度,这是多么细思极恐的现象。
到这个地步,再不除掉李遇,他担心会有更不堪设想的结果。
“阿四,我最后问你一句,你是信多年兄弟的我还是他?”
阿一的目光中露出的认真神色,让阿四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阿一已经完全是攻击状态的模样,阿四脑中也划过一丝曾经若有似无的疑惑,但很快又被压了下去,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在阿四看来,这两个人一个是他多年信赖的兄弟,共同效力主公,一个是另一个最好的兄弟临终前托付给自己的,自己也当做弟弟一样照顾,特比是李遇是个知恩图报的孩子,有这么个体贴的弟弟任何人都会心中有所偏向。
让他选择,他两个都信,又怎分彼此?
但恰恰是他的沉默,让阿一似乎找到了答案,转身离开。
李遇,必须要除。
两人却不知,在屋内看似痛得昏迷过去的傅辰,缓缓睁开了眼,将他们的对话都听了进去,眼中闪过一道不忍,但随即又狠狠闭上了眼。
几天过去了,邵华池等人把门关上后彻底隔绝了毒气,但没了毒气接下来的问题却接踵而至,比如食物。再一次回到武器库的邵华池等人多日未进食,他们饿得已经走不动了,如果不是溶洞外面的水,他们连这几天都熬不下去。
武器库外面他们已经查看过,因为塌方的非常厉害,他们如果不想被活埋,就只能小心翼翼的挖掘,但终究不是专业挖洞的,用了三天也只能挖出一个细小的洞,只能够一个未成年的身体通过。
这时候,一个瘦小的人站了出来,他是邵华池在一次战场里救下的侏儒,侏儒只是中原人对这个民族的称呼。这个民族的人普遍身材不高,但身体灵活,属于西域四十八国中与晋国地理最为贴近的一个民族,人口稀少,在即将要被戟国灭掉的时候,邵华池把最后几个逃出来的族人给救了出来。
傅辰失去了视力,自然没有看到这个小侏儒,只是傅辰能隐约分辨出邵华池队伍里有个行动特别灵活的人。
其实就是他了,小侏儒自从被灭族后,就丢弃了以前的名字,反而用中原人的发音给自己取了个朱儒的名字,也许在自嘲也许是在警醒自己,想要重新开始。后来养好伤,朱儒就带着剩下的几个族人一起投靠了邵华池,成了邵华池队伍里的普通士兵,虽然遭受了其他人的嘲讽目光,不过他们天生开朗,倒也过的去,只是战斗力就差强人意了。
没人去注意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