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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他们要外宿在丛林里,李變天正坐在篝火边,看少年一脸踌躇和小心翼翼,有些好笑地望着他,招了招手,又捏了捏少年被冻僵的柔嫩脸颊,“怎么了,哭丧着脸。”
难得看到少年这般表情,李變天觉得很有趣。
傅辰把藏在身后的犀雀尸体摊开,鸟死得无知无觉的模样,“对不起……您送给我……”
李變天到了嘴边的笑意渐冷,依旧温和,“左右不过是只麻雀,死了便死了吧。”
轻描淡写地揭过了这件事,如果不是知道这是极为珍贵的犀雀,傅辰恐怕也被李變天给糊弄过去了。
当仆从当久了,自有自己一番生存之道,比如会在达到目的的时候顺便试探一下主子对自己的容忍底线,找好自己的定位,只是曾经是邵华池,现在是李變天。
一路往西北,又走了大半个月,天气越来越冷,罡风吹得脸颊生疼,像被一把把刀子生生割裂皮肤。
李變天的表情越来越凝重,“我们被跟踪了,对方是高手。”
傅辰闻言一惊,“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半月前。”
半月,都一直没出手,对方为了什么,是嵘宪先生派来的吗?还是别的什么人马,又或者是发现李變天的身份。
而且阿一等人都是一等一的好手,能让他们追踪不到的,应该能力相当强悍了。
傅辰想了许多,只是配合着李變天一行人,加快了回程的路。
他与阿一等人一同在外骑着马,这还要归功于曾经同在监栏院院子里管理马厩的杨三马,让他不至于出糗。
傅辰没待在马车里享福,反倒自己到外面活受罪,这到让原本排斥他的阿一等人有些刮目相看。
想要融入一个集体,就首先要展现自己的价值并与其他人做一样的事。
在宫里几年养得细皮嫩肉就这样毁了大半,路上他们运气还算不错,还没遇到羌芜人驻扎在西北区的打家劫舍队伍,更没碰到草寇山匪。
只是越走,心越是荒凉。
路有饿殍,时不时在雪地里踩上一脚,就有可能下方是一具早已冻僵的尸体。
在这个时代待得久了,连自己都没发现已经能够感同身受,不然为什么心中是沉甸甸的痛和无能为力的无奈。
他们到的是一座相对富裕的村庄,村里人一看到他们只是路过的商队,满脸的警惕,不容陌生人轻易踏入。
直到他们拿出了食物才勉强让他们借住几个夜晚,是一个老村长主张同意的,这个村落可能因为经常与盗匪打交道,壮丁都显得比其他地方多了些,一看到李變天一行人的着装,哪怕最朴素的衣服也不是普通百姓穿得起的,他们的态度显得很小心。
李變天身边的阿一阿三不但战斗力爆表,甚至连厨艺都不错,用着傅辰提供的鸡精,就是山间野味也别有一番风味,路上打的兽肉也被用盐腌制过,可存放一个月,夹到两片面饼里,这是曾经现代肉夹馍的吃法,再把这个夹馍放到野菜汤泡软,一口咬下去热滚滚的暖流淌入空荡荡的胃里,哪怕与现代的食物完全云泥之别,但此时此刻却胜似人间无数。
阿一等人看傅辰这个吃饭,有些新奇,也学着傅辰的吃法,这一路上,这个少年总是能让很普通的食物变得好吃许多。
几人尝试后,对视了一眼,都露出了这样很好吃的模样,快速解决这食物。
李變天扫了一眼,弹了弹傅辰的额头,眼底却藏着淡淡的赞赏,“鬼灵精。”
傅辰捂着额头,不好意思笑了起来。
这里的村民也没什么吃的,得到李變天等人给的大饼,哪怕硬得像石头一样也吞了下去。
借住的那户人家的小孩一直盯着傅辰手里的肉夹馍,身上穿着破旧的薄袄,身体已经僵硬了,人特别瘦,颧骨都突出了,只有一双大眼格外明亮看着傅辰的食物,却不敢要,也许是被打怕了。
傅辰招呼他过来,他慢吞吞着走过来,看样子脚应该被什么打瘸了。
“叫什么名字?”
“虎……头,大、大人。”这种名字可能在这个时代能重名上几百个,人们喜爱取这样的贱名,这样孩子好养活。小孩好像有点怕,他看得出来傅辰这群人不是他们这样的穷苦人家能够得罪的。
“我可不是大人。”边说着,便掰了一半的饼给虎头。
虎头愣愣地看着手上的饼,他们家大人露出感激的眼神,虎头跪了下来,重重磕了头,感激之情溢于言表,“谢谢大人!”
乾平年间,兵荒马乱,疾病、疫情、天灾、污吏、压迫无处不在,百姓最大的愿望是能吃上一口饱饭,为了这个哪怕再苦哪怕舍了这条命也在所不惜。
虎头拿着饼,吞了吞口水,他很想吃,但却忍着,跑到角落里给一个比他年纪更小的孩子吃,那小孩也很懂事,把这饼又对半,两个孩子小口小口地分着吃,傅辰心中一阵酸涩。
这就是,晋成帝眼里的太平盛世?
到了晚上,傅辰被分到了与另外几个护卫同一个房间,那味道冲鼻地他根本睡不着。
这些大汉可能好几个月都没洗澡了,出门在外除了李變天有这个资格享受,身边的人可没那么好,原本在外面还没什么感觉,这会儿挤在一块儿,屋内空气循环作用,熏得他差点吐出来。
再加上这屋子实在冷得能冻僵人,哪怕裹紧身上的衣服也依旧牙齿打颤。
也许是他翻来覆去吵到了还要值下半夜的阿四几人,对方很不满,对傅辰在言语上也没什么顾忌。
“什么娇气的毛病,睡不着就到外面去守夜。”阿四讥诮地说道。
“我去找阿八大人和十二大人。”是两个在外面值夜的人。
傅辰默默披上了衣服,轻声离开,打开了闷闷作响的木门。
却发现原本在值夜的阿八和十二都不见了,他又跑到隔壁的房间看,原本虎头和他弟弟睡得这个屋子都没了人。
这家人都不见了,傅辰心下一凉,准备去找李變天,李變天所宿的主屋子也没了人!
邵华池收到了祝良朋的回信,得到了嵘宪先生已经在召集江湖高手的消息,将信纸放火上烧辰过来灰烬。
若不是那日皇贵妃穆君凝三番两次地惹他,他也不至于如此,就像一开始派人盯着罢了,但那女人最近动作太多了,简直像条疯狗一样,逮着人就咬,几乎无所不用其极的取他性命,宫中的势力他比不上穆君凝,这里有那女人十几年来的人脉网,从最小的宫女公公到上面的总管女官,哪儿都有她的眼线,能从衣食住行上切入,想要在吃食、衣物、摆件等东西上面动手脚,并不算难,而他防不胜防,不胜其扰。
他现在哪怕没空去对付这女人,也不得不重视起来了,一个正常人,怎么和个疯子去对峙,对付不了穆君凝不代表他动不了她儿子。母凭子贵,这女人的命根子若是死了,看她还有什么依仗,又能蹦哒什么!
穆君凝,我不对女人出手,这是你逼我的。
邵华池还从驿站中的探子得到了一个消息,邵安麟没死。
邵安麟几乎是在得了差事后就离开了栾京,但不代表他消失在人们心中,只要国师在就没人会忘了三皇子。哪怕是傅辰也只与邵安麟见过那一面,仅仅一面却影响傅辰至深,潜意识里傅辰将邵安麟的因素考虑其中。要说赈灾银两丢失,但去了那么久都没回来,本身就是件怪事。其实就是晋成帝也以为邵安麟凶多吉少,甚至做好了随时让其他皇子顶替他的位置的打算,升穆君凝的位份未尝没有这方面的补偿和考量。
但邵安麟在生死还不能保障的情况下都能找机会报了平安,并在谋划一个计划的雏形,足见此子的能力,只要能活着回来,邵安麟当是皇位不二人选,而邵安麟在前几日给晋成帝的信中,更是将近况和推测告知,这个计划如果成功对晋国的意义太重大了。
晋成帝从原本以为三子死了到接到信件后的狂喜,大起大落下如何能不高兴。
曾经傅辰给邵华池分析过帝王的心性,晋成帝被幼年的阴影笼罩着,有轻微的被害妄想症,成了帝王后更变本加厉有着所有帝王都无法避免的疑神疑鬼。
越是不在皇帝面前晃悠越是有出其不意的效果,但不能让皇帝把自己彻底忘了,好好办差事刷刷存在感,把差事加倍完成,反而能在晋成帝心里加分,也许邵安麟早就看穿了这一点,让京城里的兄弟们鹤蚌相争。
傅辰并不想那么想邵安麟,但比起皇贵妃母女紧张三皇子是否遇害,他也许是比皇帝还更相信那位三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