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孰料还没走出多远,却见蒙蒙晨曦中,有人持刀而立:“好啊!可算让我逮住了!”
宁舒定睛一看,却是那头一日与他春风一度的道士。身后林林总总地跟了十几人,均是江湖人士打扮。
他忙活了一夜未能成眠,见状不禁有些发懵,总算还记得自己身着女装,于是细声细气道:“道长这是做什么……”
那道士面色苍白,脚步虚浮,一副纵欲过度的肾虚模样,闻言大怒道:“玉面狐宁舒!你习练邪功,坏我道心。今日贫道和诸位朋友必要将你除去,以正武林风气……”
“坏人道心”这口锅有点儿太大。宁舒赶忙摆手:“我不是,我没有,可别瞎说啊!你是自己凑上前来要与我喝酒的。说什么清修孤寂,长夜难捱……至于后来的事……”他眼珠转了转:“你我不过是聊了些房中之术,都是你道门典籍中的寻常心法……道长这般大张旗鼓,实在是有贼喊捉贼之嫌……”
他嘴上乱七八糟的敷衍着,心里早转过无数念头:自己行事一向隐秘。再者说,房中之事,寻常人都颇忌讳,不至于这般大张旗鼓地宣扬出来。想到那日在桂城,与合欢教相斗的凶险,一个不好的念头涌了上来。
这洪州府里,怕是也有合欢教的暗桩。
此间关节一想通,宁舒二话不说,转身就逃。
身后传来呼喝的声音:“教主有令,捉住此人,便可得黄金百两。”
宁舒心头叫苦:果然是合欢教的人。他顺势回头望了一眼,见那人衣着只是寻常教众,心里不禁又盘算起来。
只要不是四大使者往上,一群乌合之众,倒也算不了什么。想到这里,立刻有了个计较。
他运起轻功,跑着跑着,一头扎进了路边树林。
众人一窝蜂地随他冲了进去。待到回过神来,只见林中晨雾浓重,却哪儿还有那小娘子的影子?
宁舒屏息缩在树上,觑见个空档,一招红杏出墙神不知鬼不觉地使出,去制那合欢教桩子的命门。孰料那人没瞧见脚下,被石头绊了一下。宁舒一招落空,只得又回到树上。
那教徒见众人没头苍蝇般,不慌不忙地从怀里掏出了一串菩提子大小的金铃,手腕一动,追魂铃立刻叮铃作响起来。
宁舒气息一滞,差点从树上掉下去,慌忙运气内力相抗。那人见林中全无动静,从怀里掏出了一瓶什么,拨开了瓶塞。
一股甜腻香气飘了起来。
乌合之众纷纷倒下。那道士大叫道:“仙使,我们动不了了……”
那教徒并不理会,一心一意催动掌力,林中香气越发浓重,追魂铃声同时大作。
宁舒头晕目眩,浑身经脉酥麻之感越发浓重。终于闭气不住,从树上扑通一声掉了下来。岂料这一摔,半点痛感也没有。再运气,只觉得丹田气息凝滞不动,全身如被抽了筋一般的酸软无力,动弹不得。
那教徒将瓶子收了,抽出一根银色绳索,就要将宁舒捆起。
突然间,一线寒光闪过。
宁舒迷迷蒙蒙,只觉得被几滴热血溅在了脸上。一个高大身影摇摇晃晃地走过来,一脚将地上铃铛踩成扁片。
韩旷刀尖落在宁舒喉前,似乎在强忍什么:“你就是……玉面狐?”
宁舒迷迷糊糊地看着他,心里只剩一个念头:虚日鼠那劳什子的三合截血散,怕不是假药?
第7章
宁舒醒来的时候,是在一只小舟之上。
韩旷在对面,一膝屈起,拄着长刀,神色晦暗不明地望着他。
无人摇橹。轻舟就那么在宽阔的水面上,飘飘荡荡。
宁舒晃了晃脑袋,觉得仍然昏昏沉沉的。所幸丹田里那股凝滞之感已经轻了不少。他听白夫人说过,合欢教中有一种迷药,唤做“倚玉”。闻其气味便可中招。中者内息受阻,昏昏沉沉,自此任人摆布。不过这药虽然难以防备,但时间一长,没有解药也能自行失效,算不得什么要命的毒药。
于是爬起来,也懒得接着扮女人,用本来的腔调大咧咧地开了口:“有吃的么?”
韩旷冷冷地望着他:“林中事,你听去了多少?”
宁舒诚恳道:“我就是路过。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看见……你身上有没有吃的?”
韩旷面上浮现出一抹厉色:“上次在邓家……你也……这么说。却害我替你……背了万钟之债。”
宁舒叹气:“那就太对不住了。不过这事儿委实不怪我。再说,好歹我也救你一回,替你毁尸灭迹……真没东西吃么?干馍馍也行的。”
韩旷的耐性似乎受到了挑战:“我再问你,白夫人……在哪里?”
宁舒重新躺下,幽幽道:“人家好歹救你一命。吃的东西没有,给口水也成啊。”
韩旷起身,居高临下地盯着他:“我有要紧事。请你……带我去找她。”
宁舒躺在船上,意兴阑珊:“什么白夫人黑夫人的,天底下姓白的女子多了。你若找人,不如去西北星宿宫问问。他们杀人越货不假,办起事来,倒是还算牢靠……唉,不过你一刀把虚日鼠的脑袋剁了。到时候人家若是问起来,只怕要有麻烦……”
刷地一声,韩旷的长刀自鞘中露了二寸:“你说不说?”
宁舒打了个呵欠:“说什么?话说回来……咱们现在这是在哪儿?你身上的毒怎么样了?唉……听说那三合截血散药性霸道得很……”他打量着韩旷微微发抖的手,声音低下去:“内力就算能一时把药性压住,也不能完全解了毒。十天八天倒是还能撑一撑。日子一久,就算拿到解药,受阻的血脉也无法恢复了。”
韩旷冷冷道:“这个不劳费心。我只问你……白夫人在哪里?”
宁舒摇了摇头:“你这个人真是不懂事。我都说了不知道……”
“你受了内伤。”韩旷打断道。
宁舒心中一紧:“那又怎样?”
“若有……有性命之忧,你自然会去,找她。”
宁舒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笑了:“我本来觉得你人不错。可我现在不这么想了。”他露出一点儿嘲讽的笑来:“韩大侠,你自己玩儿吧。”
说着一个轻巧的鹞子翻身,自小舟跃入了水中。
此间也不知道是哪片水域。宁舒一入水,就觉得水流冰冷刺骨,比想象的要急。他本来有伤,内息又运转不畅。此时饿着肚子划水,要多难捱有多难捱。
此间窘况,全因为自己多管闲事,顺手救人。其实也算不上救。便是无人理会,韩旷想必也会醒来。且自己不必往回折返,也就遇不上合欢教捉人了。
若无意外,现在自己应该在去往金陵的客船上,听风饮酒,吃一吃江上的鲜鱼。
而不是这般方向不明地泡在冷水里。
他自水下游出十几丈,浮出水面辨认方向。却见远处那小舟之上空空如也,韩旷竟然不见了。
还没等回过神来,便觉身后一股水流涌来。韩旷竟然下水捉他来了。
宁舒哪里肯乖乖就范。两人一个内伤,一个中毒,竟然在水中你来我往地拆起招来。
韩旷探手制他双肩。宁舒在水中翻了个身,便脱了身。回手去点那人膻中大穴。韩旷抬手格挡,宁舒却并不落到实处,而是抬脚在韩旷手臂上踹了一下,借力蹿出了一丈多远。
只是韩旷不肯放弃,他又渐渐没了体力。到得最后,彼此出招越来越慢,心有灵犀地同时罢了手。两人体力都消耗到了极点,为求不要淹死,只得不约而同地向小舟游去。
半死不活地爬上小舟,瘫做两团,脑袋对着喘息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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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舒有气无力道:“我同你无冤无仇,你怎么非要和我过不去?”
韩旷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郁郁道:“你听去了不该听的,又是我……唯一的线索……”
宁舒喘过气来,冷笑道:“我对尊驾的破事半点兴趣的也没有。你要找谁,同我也没什么相干。我本好意救你,不过阁下本事太大,在下纯粹多此一举……”
“我救了你。”韩旷突然开口。
宁舒一梗:“那又怎样?你不过心有图谋罢了。”
韩旷沉默了一下:“要怎样,你才肯说?”
宁舒没吭声。
韩旷见他不说话,只得慢慢道:“我有一个大仇家。我打他不过,需要一样克敌的功法。这些年多方查探,只有白夫人可能知晓一二。但她绝迹江湖多年……如今唯一同她有些许牵扯的,只有你。可是……你行事太过隐秘,这一次若不是合欢教……我便要同你错过了。”
宁舒嘲讽道:“提刀求人,韩大侠也是别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