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但是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如常呢,他想。那好像也不必如何着急。
第53章 番外…濡尾(下)
有诗云:山中无历日,寒尽不知年。
宁舒与韩旷在少室山中,不觉已过了一月有余。七月流火,天气转凉,韩旷的背篓空了又满,如今是装满了晾晒好的药材。宁舒编了许多草制的小玩意儿,正好将那些药材分门别类地装好。
韩旷昔年得明觉救助,如今回来暂居,免不了要替寺中出些力气。宁舒想到白夫人早年也得过明觉的帮助,便也不时跟着做些小事。
其实说起来,倒也没什么为难,不过是在明觉的小院中,偶尔帮忙照看一下那个四岁不到的小沙弥。
宁舒自小活泼跳脱,无拘无束。走南闯北虽多,但照顾孩子还是破天荒的头一遭。起初还满心好奇,到后来一见那圆溜溜的小光头,便只想快快溜之大吉。
无他,这小和尚实在是天生做和尚的料,性情十分聒噪。
他扯着宁舒,时常用一口含混不清的方言,问出无数令人头大如斗的问题。包括:天上为什么有星星?月亮为什么在水里?自己为什么不能有头发……如此种种。
宁舒解答了一个,他马上又能问出十个。只将人弄得苦不堪言。若是对他沉下脸来,他便要转眼泪雨滂沱,搬出明觉这尊大佛。宁舒从小善于做戏,在这小和尚面前,却也只有甘拜下风。
最后忍无可忍,想出一条绝妙之计,将这满脑子为什么的小和尚,抱去了山前。
少林寺规模宏大,佛殿无数。当中最令人眼花缭乱的,却非五百罗汉堂莫属了。
时值午后,众僧都在大殿听经,罗汉堂只有个守门的老僧。那老僧瞧着比明觉年轻不了多少,人却眼光无神,语声含混,问东答西,不知所云。显然是早就糊涂了。寺中无法,只得给他派了这么一个可有可无的差使。
见到宁舒这等生面孔,他也不闻不问,兀自在门口的蒲团上打瞌睡。
宁舒将小沙弥抱进罗汉堂,信口开河道:“你先前问我,自己为什么会做和尚,那自然只有菩萨才能答得出。这堂中供了许多罗汉,有一个能开口讲话,替你解答。你且去找一找,看能否找得出来。若是找得出来,你的问题,便有答案了。”
那小沙弥将信将疑。
宁舒看了一眼天色,故作惊恐:“天机不可泄露,要是太阳下山前,你还找不到,我们就要被恶鬼捉走了。快去,快去。”
小和尚闻言不再犹豫,立刻跑进了罗汉堂。
宁舒拍了拍衣襟上的灰,随那老僧一道,在堂前坐了下来。
山风乍起,草木摇晃,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些诵经声。宁舒拉过那老僧身前的一卷经书,找了个背风处靠着,随手翻看起来。正入神间,忽然听到了些许交谈之声。他侧耳听去,那声音又不真切了。
他好奇心重,回头看看,那小和尚还在堂中一板一眼地挨个同罗汉问话。于是再不犹豫,起身循声而去。
却见是君山派中几个地位颇高的主事人,正在于少林寺的方丈大师交谈。大意是说,孟连山一事之后,君山门中寥落,无人可堪大任。韩旷早年是君山弟子,众人便想请他回门中坐阵理事。
宁舒听了半天,原来这些人不知从哪里听说了韩旷与少林寺的渊源,便想请明觉将人规劝一番。这其中自然不免将宁舒含糊其辞地骂了进去。到后来,又开始扯起了正邪势不两立的大旗,言之若韩旷不离开宁舒,必然要成武林大患云云。这是要借少林之手,逼人回去做事。
禅房中东拉西扯,也说起些旁的事。比如段辰与叶红菱的婚事告了吹,段辰不知何故,与自己的恩师叶夫人动起了手。而后连夜离开了华山,不知去向。华山派非但没有下山寻人,反倒将叶夫人禁了足。前些日传来消息,说是段辰一个人上了九华山,不知是不是要叛出华山,入九华门下了。
宁舒在禅房外远远听着,只见一个年轻僧人匆匆在前引路,身后跟着面沉如水,一身麻衣短打的韩旷。不在宁舒近旁,那人脸上又露出那副看谁都有些凶狠的模样。
宁舒瞧得好笑,悄悄离开了。
寺中有一处偏殿,是信众为供牌位与佛灯所用。守殿的僧人见了宁舒,露出几分嫌恶的神色,显然是一早知道宁舒身份,对他能身处寺中十分不满。
哪里都是如此,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宁舒也并不在意,只是躬身去拿添灯油的长勺。那僧人赶忙按住长勺,喝道:“此处也是你来的?”
宁舒坦然道:“我有亲人在此,如何不能来?再者说,众生平等的道理,大师父听得应该比我多吧。”他施施然提了油桶,半眯起一双潋滟的桃花眼,语声魅惑:“离一切诸相;即名诸佛;住一切诸相;即名众生……”说着,广袖微拂,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那僧人的手,如拾绢般拿过那柄长勺,冲对方挑唇一笑。
见那人呆滞当场,戏弄之心更起,擦肩而过时,不忘在人耳畔轻轻吹上一口气:“凡有所相,皆为虚妄……依我看,大师父着相了。”
说完也不看人,轻轻舀起灯油,将台上的灯一一添了。听见身后一阵喘息,脚步凌乱远去,也并未回头,只是得意一笑。及至行到角落,望见一个精巧的檀木排位,上面简单写着“白檀之位”。宁舒停下脚步,抬起袖子,轻轻擦了擦。
片刻后,他放下手,微笑道:“你几时来的?”
韩旷道:“见那人跑出去的时候。”宁舒回过头来,看见他神色,笑道:”谁又惹你不高兴了?”
韩旷不答,只是走到他身边,低声道:“此处不能留了,我们最好今晚就动身。”
宁舒点头:“好,那我们这就回去,向明觉大师辞行。”
韩旷看着他,低声道:“寺中规矩多,不是人人都像明觉大师那样的……委……委屈你了。”
宁舒笑道:“不痛不痒的,谈何委屈。”他看着韩旷,忽然点点自己的唇:“亲我一下。”
韩旷愣了愣,但很快从善如流,低头吻了吻他。两人缠绵片刻,恋恋不舍地分开。却听见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乃们为啥子要亲嘴儿?”
宁舒回头,见那小和尚不知何时,正站在门口,歪着脑袋瞧他们。
他笑道:“彼此欢喜心既生,当然要教对方知晓。”
小和尚挠挠头:“那……那为啥子旁人要蒸气?”
宁舒思量了一下,才知道小和尚说的是“生气”。他正色道:“法无二乘,人有愚钝。”
小和尚眼睛明亮:“什么叫法无二层?”
宁舒叹气:“这个不妨问你师父去。”说话间,见那少年沙弥正往这处来,于是将小和尚抱起,往那少年人怀中一塞:“你总算来了。”
那少年沙弥恭敬道:“宁居士受累了。”
见韩旷与宁舒并肩向外而去,犹豫道:“宁居士……因缘既生,经百千劫……便是离了这里,也是一样的。”
韩旷面色微沉。宁舒却浑不在意:“多谢你直言。不过天地若无情,不生一切物。一切物无情,不能环相生。”他温和道:“佛心本多情,多情亦佛心。至于旁人如何想,那是旁人的事了。”
说罢回头,与韩旷相视一笑。
钟声杳杳,梵呗声声,他二人携手,先行往后山去了。
第54章 外篇…深雪(bg向)
韩零露不美。
她瘦小枯干,面容苍白。因为出过天花,脸上留下了不多不少的坑洼。不至于惨不忍睹,但也足够让一个人因此为自己的容貌自卑了。韩零露不在乎这些,但是旁人非要她在乎。小的时候,她被叫做“韩麻子”;待长大了些,嘲讽的方式变得更委婉——他们叫她无盐剑。
她还有一双特别大的,有些向外凸的眼睛。那眼睛黑多白少,却毫无水光,看人时直勾勾的,没的让人头皮发紧。
华山派掌门第一次见她时,就直言这个人不能留在门中。
当时韩零露只有九岁,被景妧牵着手,正扭头看着慧安堂的窗子。窗外是飘渺的云海。她想,原来这里就是神仙住的地方,救下自己的这个姐姐,果然是仙女。
景妧青衣飘飘,与掌门据理力争。韩零露也没怎么听。
她就一直一直,着迷地望着翻滚的云雾。
韩零露是景妧在秦岭一带采药时,从一口枯井里捡的。
她病了,发着高热,昏昏沉沉。家中九个孩子,八个是女儿。女儿的命便很贱,不值得本来就贫苦的爹娘为她花钱医治。他们又不想她死在家里,那样会浪费掉一卷草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