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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少爷心头感觉莫名,神色复杂地盯着韩谨,见他一脸正色,便道:“走吧,去带你见个人。” 说着提腿要走。
韩谨喊住:“大少爷刚起,还未用早膳。”
和彦心头一暖,最后的那一丝莫名也从心头散去了,对着韩谨轻笑了一声道:“走吧,早饭不在府里吃了,大少爷我今儿带你去街上随便吃。”
作为一个尽职尽忠深得主子欢喜的小厮,韩谨觉得这个时候是不能违背主子的意愿的,于是这两人乐颠颠地上街找吃的了。
显然这个时候他们二人都忘记了还有个夏孟瑜在府上,说好了要带着人家一起吃喝玩乐呢!六皇子表示他也想上街上吃早膳!
等到二人到了金陵颇为有名的美食街中南路的时候早已日上三竿,此时正值季夏中旬,天气有些热,许是梅雨将至的原因。
街上的食肆酒楼也已开张,虽不是无人问津,却也没有街上的烧饼、馄饨、锅贴、糕点诱人。
大少爷大手一挥,十分大方的吆喝着随便吃,看得韩谨忍俊不禁,平日里的大少爷端着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总给人感觉像是在高高在上立于神坛的神明,这副市井款爷的模样也不知被多少人看了去,他像是也不在意。
韩谨思索:昨天晚上说今天要带我见一个人,大少爷忘性不大,那莫不是这街上的吃食与这要见的人有何关系?
和大少爷要是知道韩谨在想什么的话,大概会回他一句:少年郎,你不要想太多哦!
本着大少爷请客的心意,韩谨可劲儿吃了个够,看了一眼大少爷扁了又扁的钱袋子,终于说了句:我吃好了。
大少爷一脸心痛,心想:我是平日里没叫你吃饱吗?
可怜见得,谁也不知道他是心疼钱袋子还是韩谨平日里没吃饱这个事情。
和彦领着韩谨穿过这条充满诱人香气的街,又穿过两侧的白墙黛瓦,走进了长干巷的深处。
与中南路的熙熙攘攘不同,巷口依稀还有几处人影绰绰,越往深处走,越是静谧,本是有些闷热的天气,但在这深巷里,虽无风却像是有幽幽的凉意。
古巷深处,身着白衣的公子负手缓缓踱步,其后有一青衣少年眉目如画,不紧不慢地跟着,恍然间两侧的屋舍像是不存在了一般。
少爷不像少爷,更像是居于山间的隐士,一身风骨,运筹帷幄,却冷然旁观,青衣的少年不似少年,有着一夜风雪过后的冷寂,却像是忧国忧民的侠客,似乎能从他身上嗅到清晨山间风雪的味道。
白衣公子轻扣门扉,只敲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要不要继续敲,在他准备再敲的时候,门内传来了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门没锁,进来。”
和彦无奈,推门而入,回头看了一眼,跟韩谨说了句:“进来吧。”
韩谨微微观察了一下四周,与外表十分相符的院落,与院落十分相衬的主人。
和彦施了一礼,道了声:“林老。”继而又拉着韩谨行礼,
“此人便是您上次想见的人了,此番将他带来,还望您能悉心教导。”
韩谨明了,这是大少爷带着他来拜师学艺了,想来这位“林老”也是一位大人物,韩谨约莫能猜到他是谁。
昔年的北黎还不叫北黎,只是一个番邦部落,中原也不是如今这副模样,那时候中原的皇帝还不是姓萧,韩谨不知道是哪个时代更好些,他走过那些饿殍遍野的时候还没遇上和彦,但身旁是有给予他温暖的人的,沿路的老人家拖着将死之躯无奈笑着,这十年的太平盛世啊!
前朝的姜氏皇族近七百年的积威,然末代区区二十年,门阀割据,世家争斗,硬生生将百年基业拖累殆尽,政令不施,黎民百姓苦不堪言,军权旁落,引得北方部族虎视眈眈。
南梁萧氏□□皇帝虽武将出身,但素有贤名,奉命镇守北疆,却不知是哪一日起了反心,还脑子搭错了筋,暗中勾结北方部族,许诺待他年问鼎中原,北部番邦不必俯首称臣,不必朝岁纳贡,以清石江为界,可划江而治。
□□皇帝登基之时已年近不惑,登基之后,前朝重臣多数仍在原职,在位期间,虽不说百姓富足,但国泰民安,安居乐业也还是有的,只是其在位期间发生了两件大事,韩氏一族镇守西北,韩式嫡系却被西北流民组成的寇贼杀害,前朝镇守西南的大将林祝请辞告老还乡,西南将士暂由韩氏剩余接管,□□皇帝在位一十三年,新帝登基之时方才而立之年,改元长建。
当年的林祝老将军是一代忠臣名将,为何在萧氏起兵造反之时默不作声?韩氏作为姜国的开国功臣,虽百年已过,荣光依旧,手握重兵,若不是他们默许,萧氏如何问鼎中原?却为何其子弟在新朝建立不过几年就无人了呢?而当今圣上登基后两年,韩氏子嗣凋零,四年后,韩氏后继无人,各地驻军群龙无首,北黎建国,大肆进兵中原,狼烟四起已近四载。
韩谨能理解和彦将他送来老将军这里是什么意思,无非是让他跟着老将军学行军用兵之道,不由得苦笑,韩氏子弟天生将帅之才,他天生就没有行军打仗的天分,所有人都以为他姓韩,他原来姓不姓韩他不知道,但他知道,他姓名中的韩字确实本就不是他的。
韩谨无奈,对着林老行了一个大礼,又看着大少爷,“大少爷的用意韩谨不明白。”
一直不吭声儿的林老出声咳了一声“和家小子,你什么德行我还是知道的,这小子虽是我让你领过来看看的,可你当真是决定了?”林老仿佛没有听到韩谨的话,依旧这样说道。
和彦看着满脸认真的半大少年,突然忍不住拽了拽他的头发,拽的不疼,倒像是在惩罚不听话的小娃娃,而后松开手,满脸正色道:“自今日起,你就不是我和家府上的一介小厮了,你的师父是林祝林老将军,今后要尊师重道,不可再像以往一样胡闹。”
韩谨正色:“禀公子,韩谨已有师父,一生也只会拜一位,林老将军大才,但韩谨不可背弃师父教诲,恕韩谨不能从命,韩谨于用兵一事上确实没什么天分。”
和彦好像是有些生气了,“林老将军用兵如神,你还怕他教不好你辱没了你韩氏的名声吗?”
林老将军眼神微动,见状也是叹了口气,道:“好了,不拜师就不拜了,我又不缺他这么个徒弟养老送终。你既然将他托付给我,我自然是会好好教的,虽不一定能教出一个战无不胜的将帅来,但韩家人的资质再差也不会是个行军打仗的白痴,你且放宽心。”随后又抬头看了看天色,“看这天色已到晌午了,你们不如留下来跟我老头子凑一桌。”
和彦刚想推辞,等着回去好好问问韩谨是怎么回事,却被林祝老将军拉着坐下了,和彦也只得拉着韩谨跟桌上坐下来。
韩谨此时才看到这间看似破败的院落,实则是五脏俱全,心底不由想到,这位大将军看着是个隐士,不成想也不是个真清净的人。
韩谨没见过那个时代,所谓的韩氏一族一呼百应,顺应民心,林老将军镇守西南,运筹帷幄。
韩氏灭族已是事实,林老将军挂帅封印二十余载,坊间早已传出他已不在人世的消息,更有甚者说他老人家早已超脱自然,飞升天界,不成想在金陵城的一个小街巷里居然藏着这样一个人物,这个大人物住着一间小破屋,倒有几分世外高人的模样,只是四周出来的侍从,藏于暗处的守卫,就能看出来这位大人物并不是 “大隐隐于市”之意。
似是见着韩谨若有所思,林祝也不注重什么涵养,边吃边问:“呐,你们来的时候是从中南路过来的吧?韩谨你来说说,你觉得金陵城的百姓们在吃食上如何?”
韩谨放下筷子,认真想了想“恕我愚钝,不能领会老将军的意思,金陵城的百姓安居乐业,吃食上虽不是山珍海味应有尽有,但普通百姓果腹是没有问题的。”
但这才是最大的问题!韩谨心想,凭什么外面流民四窜,食不果腹,饿殍冻骨如山,只有金陵城的百姓仍然在安居乐业,虽说临安也算安乐但绝没有天下太平时的盛况,也不是没有逃荒到金陵的难民,但发生□□时很快被压下去了,倒像是这连年征战,对江南格外地优待一样。
老将军沉迷于吃,好像没有听到韩谨说什么,韩谨见状也不纠结,吃饱了再说。
老将军招招手让人将东西都撤下去,而后才捏着胡子眯着眼道:“这金陵城内只怕也是安生不了几天了。你们今天先回去吧,明天开始,韩谨来我这里,和彦你就不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