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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清澈脚步猛然停住,衣衫尚在风中飘飘然然,围在他身边的四位老翁重重栽倒在地,丧命当场。猩红的血溅在他的面上衣衫上,涂清澈在血泊中踏过尸体,拾起陆舟的那把锋利尖刀,一步步向决明子走去。决明子难以置信地看着涂清澈。
密道外又有声音传进来,那声音阴森低沉,正是唐燮。唐燮吩咐道:“诸将听令,皇上有旨,此门只能有神医一人走出,若还有其他人一同出来,那神医的命便也不用留了。你们睁大眼睛看仔细,事成之后必有重赏。”
涂清澈冷笑道:“瞧,这便是你为他拼死效命的皇帝弟弟。”
决明子心中一凉。若有那四位老翁在,他尚有生机,可他竟生生断了他们的性命,断了自己的活路。决明子声音低哑道:“你为何这样做?”
涂清澈微笑道:“不这样做,怎能救你?你不肯为了我背弃天下,我却可以为了你弃之不顾。”
决明子心痛道:“我对你无情无义阴谋设计没有丝毫真心,你为何要救我?”
涂清澈双眸晶亮泛着水光,在一片金光中莹润清泠,不答反问道:“你若对我无情没有真心,又何必在我的明月阁中写下‘浮生所欠,尘世无由’?你此生欠了谁?又为什么无可奈何?”
原来他早知他进过他的明月阁,原来他什么都知道……决明子疼痛之余竟有一丝温暖感动萦绕心头,他神色复杂地望着他,虚弱道:“你不恨我?”
涂清澈将刀尖指向自己,把刀柄递到决明子的手里,淡淡道:“杀了我吧。”决明子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他双眸中空洞死寂再无波澜,昔日被自己点亮的星星火光,终究又被自己亲手浇熄。他心潮涌动经久不息,一颗心支离破碎没有一处地方是完整的,手一抖,尖刀掉落在了地上。涂清澈捡起来,又递到他的手中:“王爷,我已经没有活路可走了。我欺师灭祖,背叛师门,亡国,弑父,害死了兄弟,是旧王朝与鲜卑族的罪人,天底下再没有比我更十恶不赦的人了,我已经……活不下去了。”决明子手持尖刀,只觉得那尖刀一刀刀刺在了自己心上。
外面喊声又起,一声一声振奋人心,似乎此番攻破双仪城胜利在望。
涂清澈不再去看他,抬手去拉石台上的玉玺,玉玺上升,擒龙道内的最后一层关卡也徐徐开启,那是一扇一扇依次升起缓缓打开的生路。决明子忽然握住他的手,阻止道:“我不出去!我从没打算过要活着出去。”
涂清澈落泪道:“你觉得对我不住,想要以死偿命吗?”决明子深情望着他,用力点了点头。涂清澈流着泪笑道:“笑话,你害惨了我,仅用一条命便想偿还吗?”决明子心中崩溃,心弦断裂,忽然抱着涂清澈大声痛哭道:“我对不住你,我错了,我后悔了……”从没见过这样脆弱狼狈的决明子,从没见过他这番肝肠寸断嚎啕大哭的样子,涂清澈一愣,抚着他的背痴痴道:“若用这半山的金银珠宝换我一条命,你可愿意?”决明子大声哭道:“我愿意我愿意!”
涂清澈微微一笑,推开决明子道:“可惜即便你是神医,也做不出一粒后悔药丸。决明子,这名字取得真好,决明决明,原来是要来绝我的命。”他将玉玺放在玄机匣中,推到决明子的怀里,退后几步,郑重地跪了下去,向决明子行君臣大礼,作别道:“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最后一道石门开启,涂清澈将决明子推出了门外,外面正值晦月子夜,淡淡的月光,漫天星斗,微凉清润的清风徐徐阵阵,似乎将下过一场大雨,决明子衣袂飘飘发丝飞舞,他高烧悲痛中的脸面微微肿胀,可在涂清澈眼里,依旧耀眼夺目宛如仙人。未见他时满心向往,初见他时一见倾心,再见他时爱恨交加,涂清澈短暂的一生中,竟有半生是与他明明暗暗纠缠在一起的,他对他有爱有恨,未见时从未想过有相遇,相伴时从未想过有别离,时光匆匆白驹过隙,更没有想过与他之间的缘分竟只剩了这短短的一瞬。涂清澈不舍地将目光从那张悲恸的面上移开,看了一眼天色。本以为外面是明媚晴天,大大的日头,飒爽的风,不想却是静谧幽凉不胜寒的秋夜。涂清澈默默看了一眼那天心明月,淡淡的一丝明月似有若无,但他知道,待到月中时,它又会盈满如盘。
决明子出现在山道一众兵将的身后,众将领见只有他一人出现并未轻举妄动。相持间山地动摇,整座山似要塌了。山并没有塌,然而擒龙道却塌了。碎裂的山石将擒龙道堵得严严实实,涂清澈连同满密室的金银珠宝全都被压倒在碎裂的山石中了。决明子瘫倒在碎石间,任碎石砸在身上头上,躯体之痛不及心中之痛的万分之一,他只恨山石太轻,没有将他砸死在当下。他不躲不避,任山石堆在他身上,仿佛也化作了一块石头。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几章就完结了,有点舍不得。
☆、设局
却说那一日武林盟军做先锋打头阵破掉了双仪城的层层戒备,消磨掉了隐藏在其中的江湖好手,虎骁带领的五千精兵趁势得以进入,正与城中领兵守卫的吴楚碰上。
城池占尽天时地利,固若金汤,一时陷入苦战。中军将军虎骁与军祭酒唐燮引五千精兵屯于二仪城外,早有两个会功夫的探子将城中动静一一禀报。
军马休整一夜,次日四更造饭,人马威仪精神抖擞,各安次序陈于城下。虎骁重盔长刀勒马军前,身侧唐燮轻衣白马纶巾流风,二人身后奎骑、娄步、胃弓、昴炮、毕盾、觜枪、参车七员大将各统麾下严阵以待。时鼓角齐鸣,旌旗猎猎。探子马出军前,高声叫道:“请城中主将答话!”
城上一番响动,吴楚赤发虬髯披盔戴甲面色如冰傲视城下。
唐燮扣辔行礼:“楚师兄,十年未见,别来无恙!”
吴楚音如洪钟:“要战便战,休要废话。”
虎骁勒马道:“师兄可尚念昔年同窗之谊?我等奉皇命前来只为破双仪城,圣上宽容,若师兄归降朝廷,前事既往不咎,仍复你龙骧将军的官职,今日降士皆有重赏。师兄天性宅厚,想必不愿见战火四起生灵涂炭民不聊生,皇恩至此,师兄何不速领城中军民同归正途!”
唐燮亦劝道:“楚师兄,我与你师兄弟一场,吴门三世为将,皆以死卫国报效朝廷。忠臣不事二主,今何故背弃君主?家中父老尚在朝廷,师兄为何一意孤行,行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事,徒被耻笑?”
吴楚厉声喝道:“玉门关一战,吴某属下亡魂未安,恕难从命!”他拉弓射箭,箭矢急急掠去,大军旗杆应声而落。
这一战终于还是开了。这场战争持续了十天十夜,双方战死大半,最终以虎骁唐燮一方取得胜利。得胜时天降大雨,虎骁止住了妄图自杀的吴楚,唐燮则一路向上,来到了图纸所标注的地点,也就是传言中擒龙道的出口。
他在大雨后的黄昏里布置兵力,一遍遍吩咐着皇帝的命令:“诸将听令,皇上有旨,此门只能有神医一人走出,若还有其他人一同出来,那神医的命便也不用留了。你们睁大眼睛看仔细,事成之后必有重赏。”
子夜时分,擒龙道内响起了不小的动静,满身狼狈的决明子似乎被什么人给推了出来,同时,擒龙道轰然倒塌。决明子被突然掉落的山石砸得鲜血直流,头上手脚上皆受了伤,他无力地跪倒在山石间,满身满脸的血泪蜿蜒而下。
唐燮远远地看着他,怔了许久,挥手命令部下上前施救。他想不到那个叫涂清澈少年竟然深情若此,肯放弃一切不惜救他一命,甚至连自己的性命也都弃之不顾。擒龙道中的机关道道,这两年他研究得再熟悉不过,对着道洞喊话亦是故意为之。如今决明子活着出来了,那他的日子便不会好过。他看着痛心疾首神色疲惫的决明子,忽然笑了一笑。
唐燮与虎骁汇合,皆对擒龙道倒塌之事唏嘘不已,他二人尚有许多后事需要处理,在军中拨了一队人马暗中护送着决明子与俘将吴楚回了朝廷。
双仪城在武林盟军和朝廷精兵的合作下被迅速荡平,却四处不见金银宝藏与各派绝学藏书。丐帮帮主金万长老脸色一变,直呼事有蹊跷。一丐帮弟子开口举证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