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腹内空空,饭菜吃到嘴里却没有半星滋味,索性将之推到一边不再动。窗外秋风不依不饶地唱着,涂清澈暗叹,屋冷床寒,今夜似乎又不好过,往后夜里一天寒胜一天,可要想想法子才好。涂清澈想得出神,连叩门声也没有听见。
门猛得被推开,秋风灌了满屋。涂清澈惊愕间抬起头来,来人如那秋风般不留情面,将连日来勉强糊住的层层逞强散得一干二净,涂清澈再难掩心中悲寂,扑在他怀里放声大哭。
涂清澈失态了,哭得那么不顾一切,哭得那么酣快淋漓,哭到鼻涕糊住了嘴,哭到声音也都暗哑枯涩,哭到再喘不过气,哭得那么的……丑。决明子静静笑着轻轻叹息,若是,也有一个人,能让自己抱着大哭一场该有多好啊。
☆、诉衷肠
明月无声,月光透了窗牗散落,涂了满地霜华。
涂清澈哭够了,自决明子怀里爬起来,将脸抹净了,抬脸瞅着他默不作声,决明子含了笑回敬与他。月亮地里的两人面对面站着,默然无语地静静瞧着彼此。涂清澈一双眸子本自清澈,此时沾了泪水,正晶晶亮亮清清凉凉流动着异彩纷呈的光彩,他看着面前的人,许多滋味一齐涌上心头,竟不能分辨是苦是甜。二人早已相识,可这般真真正正独处相对,却还是头一回。涂清澈最先别开头去,背了身怔怔看着地下月光。
决明子踱步桌前,轻声笑道:“我正饿了。”
涂清澈赶忙上前收拾:“饭菜冷了,我拿去热一热。”
决明子斜靠在椅背,无声笑道:“这么大的宅院,怎不多请几个人来打理照看。做饭该是丫鬟婆子的事。”
涂清澈盯了他一眼:“做饭是丫鬟婆子的事?那皇宫里头的御厨可都是女人?”
决明子笑道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嘴,起身帮着涂清澈将那桌上冷菜撤了,跟他到厨房将那几样菜重新整治了端上桌来。涂清澈抱出两坛子酒来,对他一笑:“喝一杯吧。”
决明子看他搬得吃力,伸臂揽将过来,排在自己身前,微微笑道:“你身上有伤,不可饮酒。”
涂清澈脚步一顿,背上一阵扯痛揪回神来,作势去抢酒坛子:“你身上也有伤,同样喝不得酒。”
决明子瞒下胸口刺痛,分了一坛酒递过去,挑眉笑道:“下不为例。”
酒浆在琥珀杯中流转回环,决明子抿了一口,只觉樱桃鲜味盈满口腔直冲咽喉,不及品味,酒的后劲猛地提上来,头晕目眩间酒的醇厚香气樱桃的味道层层铺开,细腻饱满地裹着辛烈的辣,琥珀酒盏将整个味道捧出来加深糅合,只一杯竟有些招架不住。更为难得的是,这酒后劲中竟有一股雪香?
涂清澈笑道:“上一回端木兄与慕容霜来时,喝的正是这酒。”
决明子微一沉吟,微微笑道:“怕不见得。霜儿喝不得酒,更何况是如此辛辣的味道。”
涂清澈轻叹:“果真瞒不过你。今日之酒是我酿的第一窖樱桃酒,通共两坛,足劲足味,与他二人喝的那一坛不过是上一年新酿的,略清淡些。”
“多谢你将如此宝贝的酒拿给我喝”决明子眸中晦明不察,静静笑道,“这酒倒省,喝不到半坛,怕就醉了。”
“旁人是一定得醉的,换作是你,我却不信了”涂清澈瞅了瞅酒中鲜红,蹙眉问道:“听说端木兄带着柳姑娘回家去了,那慕容霜是去了哪里?”
决明子收起笑来不再答话。
涂清澈转着酒杯,幽幽叹道:“是我的错,误会了你,害你受伤,还教他二人分开。慕容霜一定是对端木兄出手了吧?”
决明子一口干了杯里的酒:“错不在你。霜儿也不曾对端木闻玖出手。”
涂清澈惊道:“依慕容霜的性子,见了你我受伤,他竟没对端木兄动手?”
决明子见他这般反应,故意拉长了音叹:“何止没动手,连句重话也没对他说。”
涂清澈颇有些失望地瞄了瞄决明子:“这是什么道理。”
决明子苦笑:“道理便是,我与你加在一起也不如那个人来的重要。”
涂清澈冷哼一声,转而叹道:“慕容霜一定是心伤透了,那柳氏姐妹好毒的心思。”
决明子道:“真是好毒心思。”
涂清澈不平道:“慕容霜也是个糊涂的,怎能如此就让那女人的心思得逞了呢。端木兄也当真糊涂,怎能说娶那个女人!”
决明子扯了扯衣领,半晌答了一句:“他两个人心里明白着呢。”
涂清澈叹道:“倒也是。慕容霜自幼见惯了争宠吃醋的事,对情之一物避之唯恐不及,便是亲自送到他面前尚不屑一顾,又怎会同一个女子来抢一个男人。若是要慕容霜开口才能留得住端木兄,岂不看轻了两人之间的这份情意。慕容霜素不是吃亏的主,但也绝不会学女子抹泪上吊地责问端木兄,为难与他。更何况……”
决明子拎起坛子痛饮起来。涂清澈看着月光中他上下滑动的喉结,来回动着去抢他酒坛子的心思。不妨他猛地将酒坛往桌上一放:“我来可不是与你说这些的。”他的声音并无波澜,但涂清澈听得出来,他生气了。
涂清澈蹙一蹙眉:“那你说是来说甚么的?!”这酒还真够劲,决明子觉得头有些疼了。
涂清澈见他不答,认真看了看他,也捧起酒坛子大口大口地灌。这么个喝法,恐怕是要出人命的,决明子走到他跟前,将那酒坛子一把扯过来。涂清澈被他一掼,险些跌在地上,及一站稳又上前去争那酒坛,那人也诚心不叫拿到,将坛子举得老高。争夺间酒劲全涌上头来,涂清澈被自己绊了一跤,踉跄两步跌在地下站立不起。决明子上前拉他,却被他一把推开:“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你怎生不说?!好,你不说,你不说我说。”
“你知道,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涂清澈抬脸望着决明子,双眸间星辉流转:“我头一回见你时,心中不知道有多欢喜。我知道神医唐本草的徒弟来了,来救我的娘亲了。可是你来了,娘亲却走了,二姐也走了。我恨足了你!我知道娘亲伤透了心,是半夜里偷偷含了药才去的。我也知道,二姐对你一见倾心,她怀了私心借你为她诊病之时与你亲近,是二姐使丫头半夜唤你去她房里私会,却不想娘亲正在此时服药寻死,下人寻你不到,待从她房里找到你再回去时已晚了一步再救不回来,二姐得知后羞愧难当,又急切开不了口,之后痛哭一回悬梁自尽。姐与娘亲的死实在怨不得你,我知道的,我都知道,可我不能有一个服毒自尽的娘亲,更不能有一个半夜偷人的二姐,在家亲面前,我说不得不能说亦无法说,所以我只能昧了良心,将你认作杀母欺姐的仇人。而你,你呢……你竟一句辩解的话也不说,凭白受这污水。我好恨你!我好恨!我恨你将我逼成不仁不义恩将仇报的小人!日日受那良心煎熬之苦!”
决明子不答,只是一味喝酒。涂清澈身上发了汗,酒劲退了一些,挣扎起来,捧着酒坛又一通灌。涂清澈抱着酒坛子走到窗前,将窗子打开,屋里好容易聚起来的温热立时散了,涂清澈痴痴看着酒坛子,温柔叹道:“这樱桃酒与别处不同,入喉之后能闻到一股雪香,名作‘雪樱’。你怎么不问我如何能酿出这样的酒?我是在一本书里学到的,那是一本共有八十七页的书,在那书的第三十三页左上角,记载了这雪樱的酿法,我想写那书的人一定是极爱这酒的。你知道那本书是谁写的么?是当今圣上的二皇兄,先皇最宠爱的仪妃之子,西南王,玄方。世人皆传唐燮是当今天下第一才子,我却觉得此人之才远高于他。那天晚上,唐燮入了望舒榭后见你便拜。他们喝多了,我却没有,我清清楚楚听见唐燮口中“西南”二字,可我宁愿是我听错了。那首诗你还记得吗,‘我爱决明子,风流天下闻。十九弃小宛,二十卧彩云。醉月频中圣,迷花不事君。高山安可仰,徒此揖芬芳。’诗经中有名篇《小宛》,是写遭时之乱兄弟相戒以免祸,而他以此讽刺你乱世不助兄弟,四处风流不事君主,笑你这般‘才德’如高山般不近人情,不可亲效。这分明是臣子唐燮献于西南王的一首讽谏诗。我宁愿是我喝多了,也不愿信这猜测是真的。”
夜风习习,涂清澈临窗而立,两行泪水被风吹得簌簌抖落,他指着窗外明月,哑声哭道:“你怎能是他呢,他怎能是你!决明子竟然就是玄方,西南王竟然就是决明子!!怎能如此!你怎能是他呢?你知不知道他在我心里有多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