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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民是会掠夺航船的财富的,他们会把人类的船只拖到海底,再把这些宝藏纳为己有。杰兰特有一瞬间的冲动跳船回去通知裂岩群岛的同胞,那他们将收获一艘载满了金银珠宝的好船。
此刻杰兰特正捧着一个茶壶一样的玩意打量,那壶盖是一个猫耳的形状,壶身却镶着金边。杰兰特用脏兮兮的袖口擦拭,只消擦一擦,那壶身便金光闪烁,并在杰兰特的手里变得越来越重。
杰兰特捏着猫耳打开壶口,发现里面竟然盛了半壶粘稠状的液体。那液体缓慢地随着杰兰特的动作左右波动,光线透过液体,折射出一种奇异的光彩。
杰兰特马上从自己的小布包里取出一个玻璃罐子,将壶里的液体倒了一大半。然后把玻璃罐封好,再小心翼翼地装回布包。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它到底是外用还是内服,但它看上去就很厉害,而他相信克鲁也喜欢这种七彩纷呈的漂亮玩意。
可正当他继续捧着金壶打量时,黑暗深处突然传出了一个声音。
“你是海民?”那声音说道,说着慢慢地从黑暗中走出来,证明他也一直躲在这里。
杰兰特吓了一跳,差点把手里的茶壶摔了。他两腿一软,立马踉踉跄跄地往后躲。
可那人却并不想伤害他,而是慢慢走在仓库里唯一能被光线照到的地方,让杰兰特看清他是一个年轻的男性。不过他穿着斗篷,戴着兜帽,杰兰特仍然看不清他的脸。
杰兰特六神无主,当即想变成海蛇逃跑。可还不等他动作,那人就看出了他的意图,对他道——“别怕,我也是。”
说着他慢慢地摘下兜帽,杰兰特瞬间倒吸一口凉气。
对方确实只有二十出头的年纪,但他左半边脸已经面目全非,仿佛被很严重的腐蚀过,上面的息肉扭曲狰狞,十分可怖,而右半边完好的面孔呈现出半透明的模样。
他是水母家的人。
一个水母家的,雄性。
TBC
第19章 (12)漫长的夜晚
监狱建在裂岩群岛的西北处,从最南端的海城岛乘海巫的船往北航行,大概只需要一个小时就能到达。
海巫的船很快也很稳,一路上高文都坐在克鲁的旁边,但克鲁还是很紧张地左右张望。
穿着黑底袍子的警卫静默地守在甲板上,整艘船安静且快速地在海面航行。
克鲁往高文的旁边坐了一点,杰兰特不在的情况下,他习惯性地找稍微熟悉一点的人寻求安慰。
高文拍拍克鲁搅着盖着触手袍子的手指,意图安抚。
“我……”克鲁救命似的握紧高文的指节,怯生生地抬头望着学长,“我……我会不会被打……”
“放心吧,不会。”高文干脆地说,说着与雷尔对视了一眼。
其实高文也不知道。他没有去过监狱,只听父亲和雷尔提过。监狱由裂岩群岛的海龟家打造和掌管,极尽宏伟却十分荒凉。
它孤单地坐落在近两百平方公里的土地上,除了四座围成城池模样的监狱主楼外,其余的土地皆是荒无人烟的礁石和浅滩。
整座小岛只有一个重兵把守的码头,其余的浅滩全数布满了一种动物和菌落的共生体。这种共生体被海民称为鬼草,鬼草有剧毒,只要踩中它们的成体,毒液便能让身体麻痹休克。
这是监狱天然的拦网,它能让随意扎入大海逃跑的海民罪犯连浅滩都渡不过去。
鬼草在白天难以察觉,毕竟它们钻入了浅滩的缝隙,石块的边缘,甚至会扎进沙滩,让自己的身体和沙粒混为一体。但一旦进入了夜间,那种半透明的、像手指长短的东西会发出淡蓝的荧光,和被处决的犯人尸体上的磷火交相辉映。
远远看去,月牙形状的卫戍岛仿若天上的月亮飘在海面。它美轮美奂,不走近便无法听到从岛上传来的恐怖的嘶吼与嚎叫。
雷尔自幼就随同父亲或兄长熟悉监狱的种种,每年假期都会跟着兄长一起到卫戍岛参观或小住。毕竟结业之后他也要在里面担任几年狱卒,算是做最基本的磨练,之后才会调动到其他的岗位。
他已经习惯了那些不分昼夜的哀嚎和哭喊,以及不堪忍受折磨而失去控制的犯人不停晃动镣铐和撞击门板的声响。他甚至不会像高文与克鲁一样,敏锐地察觉到步入卫戍岛的附近后连气温都下降了好几度。
所以他并没有意识到高文是在说一个善意的谎言,而是认真地纠正——“我们没法保证你挨不挨打,这得看你是否配合他们的管理和调查。”
听到这话,克鲁一瞬间把两条触手都缠上高文的胳膊。
“他一直在配合。”高文瞪了雷尔一眼,示意他不要再给克鲁增加心理负担。
雷尔便也不说话了,默默地点点头看向窗外茫茫的、几乎和天空混为一体的大海。
但事情还是变得艰难了起来,尤其当他们靠了岸,克鲁蠕动着触手却时不时被身后的警卫推一把催促时,他觉得前进变得越来越难。
岛上寒风凛冽,怪风和奇怪的嚎叫混杂在一起盘旋在他们的头顶。克鲁捏着自己的挎包背带,每一步都走得瑟瑟发抖。
监狱很大,大得超乎了克鲁的想象。
监狱的周围光秃一片,只有一圈厚实的围墙将四幢巨大的建筑圈在一起。围墙上齐整地排列着尖锐的铁艺栅栏,栅栏外都镀了一层银色的金属,以免被潮湿的空气锈蚀。
而在围墙外以及建筑的后方,是一眼望不到边的红树和刺桐。
月光打下,红色的刺桐让整个监狱显得更加狰狞。
巨大的监狱在黑夜里就像一个吃人的怪物,而立在大门两旁的足有两米高的石龟也仿佛活了一般,两双眼睛凌厉地审视着靠近的几人。
克鲁感觉自己又缩小了一点。
他急急地往前跑了两步追上高文,重新抓住高文的胳膊。他一直憋着不哭,可现在却有点忍不住了。这里的风冷得可怕,使得他一个劲地发抖。
“我害怕……”他咬咬牙,难受地搅着高文的手腕。
“别怕。”高文苍白地安慰,可即便是他自己也感受出这片地方的可怖。
随着警卫在石龟的龟面上画出一道光路,铁门打开了一条缝。
几人一个接一个地走进去,再随同交接的警卫往左侧的候审室前进。
候审室和监狱不同,只是一个矮小的单层建筑。这栋小建筑被单独圈了出来,里里外外再多加了一层铁栅栏。
它显得比其他四幢楼更新一点,好像是刚刚落成不久,砖面上还没来得及长青苔,也暂时没有被海风腐蚀的迹象。
但令人诧异的是,那奇怪的撞击声便是从那矮小的建筑中传来。
当他们沿着石板铺就的小路拐到建筑面前时,撞击声便越来越大。还有一些不似哀嚎却似怒吼的声音频频震荡,仿佛里面关着一群失控的野兽。
高文狐疑地看了雷尔一眼,雷尔却没有看他。他专心地跟着警卫走,一语不发。
克鲁几乎把高文的手腕缠出了青筋。他快迈不动步子了,也不知什么时候眼泪就一个劲地往外涌。他不停地用手背擦着眼泪,一个劲地吸着鼻子。
高文心里很难受,这样的孩子怎么可能是犯人。
进入小楼之后,撞击声已经大到难以忍受了。整个楼宇的地板和墙面都随着撞击震动,一下一下,似乎随时都能将这单薄的小楼震塌。
警卫让他们稍微等一等,其中一人便走到距离门口不远的木门前,敲了敲门,进入房内进行简要的回报。
不一会,一个四十出头的男人便从房内走出,而雷尔也毕恭毕敬地上前,叫了一声“哥哥”。
那人朝雷尔点点头,又向高文伸出手。
高文非常努力才把手从克鲁的触手中挣脱出来,并与对方相握。
那人手指的指节很大,很粗糙,仿佛爪子没有褪尽,粗粝的皮肤甚至硌得高文生疼。
简要地打过招呼后,男人朝已经差不多缩到地上软成一滩的克鲁扬扬下巴,问——“奥特//普斯家的小儿子?”
“对,奥特//普斯。”高文抢答,他终于找到个机会让他们意识到克鲁至少还是九大家族中的一员,他希望这个身份能让他得到稍微好一点的待遇。
但实际上并没有,只见男人偏头示意,两名警卫便突然架起克鲁,硬生生地把他从高文身边撕开。
克鲁惊叫了一声,随即便被两人塞到了一个铁笼里。
那铁笼还没有成人高,而克鲁只能蜷成一团待在里面。他的触手耷拉出来,一个劲地想够到高文的胳膊。
现在他彻底哭起来了,他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