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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便握住他僵白的左手。
师尊没什么反应,领他走了几步,说:“解羽,你站到右边来。”
“人质”藏身的地方离营地不远,大喇喇暴露太多痕迹。也实在好运,护卫队至今没查过这片地方。
玄微粗略有了印象,带弟子找进雪山背面一处山洞。里面光线昏昏,萧解羽等待片刻,眼瞳适应了黑暗,才看向洞穴里侧躺的人影。
那人好似见不得光,背对二人说:“来了?”
师尊问:“你怎么样?”
“死不了。”
“有伤?”
“嗯。”那人挪动肩膀,仰躺下去,说,“药在边上,我弄不好。”
玄微简单查看他的伤势,边问:“能撑多久?外面的东西还没处理。”
“还行。”
玄微深知这人对身体状况的判断能力万分差劲。指尖摸摸裸·露的肌肤,果然在发烫。
萧解羽看出师尊为难,提议说:“我可以处理那些痕迹。保证不会出事。”
玄微忧心那数千护卫队,内心不太愿意与他分离,犹豫下来,说:“帮他处理伤口。我很快回来。”
萧解羽想证明自己似的,乖乖巧巧称是。
师尊快步离去,萧解羽俯身捡出几瓶伤药,就要剥开那人的外衫。离得近了,看清对方样貌,他不由一愣。
这人应该也是与师尊同批培育的生灵。样貌相似,头发瞳孔嘴唇的颜色都非常浅,躯体羸弱不堪,肌肤白得骇人。
不是十三那种晶莹剔透的白,是毫无血色,粗糙而干硬的白。
萧解羽沉下心思为他处理刀伤,那人恍恍惚惚问:“你是谁?”
萧解羽反问:“你是谁?”
病症和疼痛都是能摧毁人心理防线的东西,那人顺从地回答:“廿一。”
“我姓萧。”
“唔……”廿一问,“十七说起过培育基地的事么?”
萧解羽说:“你指哪件事?”
“啊……”廿一含糊道,“那就是没有。”
萧解羽利落地削去腐肉,廿一轻嘶着抽气,转移注意力般猜测:“十七是你……你的主人?”随后立即否定,“不对。他不会为单纯的造物费这么多心思。”
少年认真处理伤口,一言不发。廿一息了推算的心思,随口搭话说:“你不想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他因为高烧口齿不清,絮絮叨叨说:“我曾经掌管安宁部,也是十五年来唯一一个造访过培育基地的新陆人。”
少年仿佛对万事万物兴致缺缺,动作又快又急,好在手法熟练,没带来太大痛楚。
“你急着见十七么……”廿一弯弯嘴角想笑,这个表情对他来说好像有点难,“啊,我猜到了,你喜欢他。”
少年施力压迫刀伤,不耐道:“闭嘴。”
廿一痛极,艰难地张口喘·息。等缓过劲来,他才发现呼吸急促的不止一人。
少年收拾好药品,双瞳沁血,食指狠重地按上眼睛。
“你状况不对。”廿一心说,是人都看得出这点,继续说道,“你的眼睛被人动了手脚,看起来像神殿那边干的。”
少年终于听进他一句话:“什么,神殿?”
“神殿,大人,他最喜欢玩这种扰乱人心的把戏。”廿一侧身面对他,“能再帮个忙吗?”
“说。”
“左手。”
方才自说自话,这时候倒惜字如金了。萧解羽捋高他的手袖,才发觉那里空空荡荡。
手肘以下的小臂整条斫断,伤口应该早就留下了。
萧解羽头脑发懵,声音好像不是自己的:“你的手怎么了?”
“啊?”廿一迟钝道,“断了。”
“怎么回事?”
“神侍说我可能泄露培育基地的秘密,要植入特制芯片。我逃出来后去不掉,干脆砍断了。”
少年腾地起身往外,廿一连连喊道:“喂!喂!忙,忙还没帮呢!”
萧解羽哪里听得到他喊话。
白雪覆盖这一处山坳,他远远看见师尊半跪在地,左手垂落身侧,僵硬,惨白。
师尊听见声响,回身笑道:“解羽。”
他一步一步走近,师尊迎上来摸摸他的眉眼:“怎么了?我在这里。”
“让我看看您的手。”
师尊稍微侧过身,别开脸说:“没什么好看的。”
萧解羽道:“师尊,让我看看您的手。”他不由分说扯开广袖,不顾抗拒拆散绷带。
血肉模糊的刀伤不见了,小臂起码有一半只剩下森然白骨。
他拼命想止住喘·息。胸膛剧烈起伏,心脏好像被攥紧了碾磨挤压。
天地是红色的,飘落的根本不是雪籽。
有人揽住他的腰身说话。
人声远远近近说,没关系不疼的。
骗子。
疼,很疼,头疼眼睛疼心脏疼。
难受,喘不过气,想杀人。
他推开那人,凭借本能追向杀伐气淤积的营寨。有人从背后抱住他,急切地说什么。
听不见。
四周吵吵嚷嚷,但他听不见。
什么都听不见。
那人只用右手,全力禁锢着他。他狠命挣开,想再推搡,手心落上那人的肩膀却使不出力道。
血色的雪钻进颈项。
冷,很冷,彻骨的冷。
冰冷的身躯再次贴上来。他听到什么声音,努力分辨,忽远忽近的人声说:“解羽我冷,你抱一抱我。”
听清这句,他狠力拥紧他,怎么也捂不暖他。
萧解羽想不该是这样。
师尊原本是冷的,唇齿是温的,与他接吻之后明明会灼得发烫。
不该是这样。
他想起师尊第一次喊他的名字,声音高出他一大截,声线是冷的,牵紧他的手分明宽大又温热。
玉霄峰两百年岁,他一天天抽节长大,师尊喊他的名字,声线是冷的,注视他的目光分明殷切又柔和。
千年以前和千年以后的无数个夜晚,师尊昏茫茫靠在他怀中,允诺央求喊他的名字,声线是冷的,接纳他的身体分明羞怯又滚烫。
“解羽……”
他喊他的名字,声音卷着漫天飞雪传过来,裹满湿冷与寒凉。
冰冷的唇吻上濡湿的脸颊。
“解羽,别怕,解羽,我在这里……”
他想说他没有害怕,眼角似乎是血的液体止也止不住。
“别哭,解羽,不疼的……”
师尊抱着他,断续说着话。清液被寒风吹干,萧解羽遽然清醒,他笑了笑,问道:“孤鹤山是不是有叛徒?”
玄微手中没有证据,他不喜搬弄是非,只说:“兴许有吧。”
“芯片拿回来的时候没折损多少人。里面却有……”萧解羽咬重字词说,“至高机密。”
师尊说:“机密是真的,我查过了。”
“还有十三祭司。侍者渎神的把柄我们搜集的只多不少,偏偏挑选了他,越过领袖直接行动。”萧解羽哽咽道,“师尊,对不起,我不该鼓动您……”
“不是的。”师尊轻吻他的唇,“我想救他,与你无关。”
萧解羽靠紧他的颈侧呢喃:“对不起。”
“就算没有十三,还会有十四、十五。”师尊轻抚他的后背,柔声说,“我是叛神的弃徒,唯一堕落的神侍。大人不会放过我。”
“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布置这样一个圈套?”
“相比毁灭一个人的肉体,大人更想证明渎神者所做的一切都是错的,他会想方设法毁掉弃徒的意志。”
萧解羽问:“所以,他会做什么?”
师尊说:“我不确定。”
积雪折射出日光,一切仿佛光明又美好。
“解羽,有一件事,我想认真告诉你。”
萧解羽站直腰背听训:“嗯,您说。”
“我想过很多次。”师尊缓而又缓吐露几字,“虽然我并不明白如何去爱一个人,但是我想,我是爱你的。”
萧解羽愣了半会儿,师尊严肃道:“但是,我自学过了。”
萧解羽茫然道:“嗯?”
师尊神情无比端肃:“手断了还可以长回来,你没了我怎么办。”
情话说得比上一回顺溜多了。
萧解羽止言又欲,小声说:“您看的那本是修真界公认盗版书。”
玄微失笑,贴近他的耳廓说:“那么,你可以教我吗?”
萧解羽揽过他垂落的那边手臂:“好呀。”
师尊喊他的名字,吐息近在耳际,隔散漫天飞雪。
雪水融湿长发,雾槐的香气回环缭绕,和湿意水汽混在一起。
他站在古陆边缘,从大陆这一头遥望洲陆最中心的高塔。
塔尖直入云霄,连同愤恨长成他的骨架。他的生机在腐烂,血肉被侵蚀,唯有杀戮与毁灭能消减些许怒意。
覆灭神殿的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