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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迟在魔界撒开欢儿浪了一整日,见着勾唇浅笑的萧大人和他身后的明恋对象,乐滋滋唤人。天魔察言观色的本事太厉害,即刻发觉不对,乖巧如同找不着对象的发情妖兽。
萧大人问:“何事?”
“在魔宫附近发现这个,您瞧瞧?”冥迟取出一条碧绿绸带,点头哈腰捧给萧大人。
“哪里发现的?”
“就在北门,午市附近。”
萧解羽接下,唇角笑意更深,对师尊说:“您先稍等。”也不说去哪儿,昂首阔步往前。
举步生风。
七绝殿静悄悄的午后,万物悄无魔声。
魔神端坐主位,身侧那小侍卫打个呵欠,趁主子空闲,偷摸阖眼打盹儿。
倏尔狂风袭过,宫门哐当作响。侍卫以为哪位小魔手脚不利索,正欲呵斥,看清来人顿时闭嘴。
宫门阻开一片剪影,松形鹤骨,身如寒光。
那人抬手,袖中掠出一道暗芒。魔神呆坐不动,任由锋刃擦过耳垂,削下一缕鬓发。
那人步步逼近,主子金口难开,小侍卫认了命,学冥迟大人谄笑说:“萧大人有事请见?”
这哪是请见,分明在逼宫嘛。
“属下参见主上。”萧大人俯身行礼,随手将储物袋扔给侍从。小侍卫一翻,里边满载可充盈整座府库的魔晶。
“幸不辱命。”
魔神目光呆滞。
铜炉燃着水沉香,从内室飘到中庭,轻轻袅袅淌了满地。
萧大人翻手唤出木盒,魔神眸光转亮,微微抬高脸庞。
“主上想要?”
小侍卫从话中听出森然寒气,飞快说道:“有劳萧大人为主上分忧!”
木盒躺在苍白的十指间翻转,魔神随之转动眼瞳。
咔哒。
萧大人似是失手,方盒自指缝坠落在地。
魔神起身,腰背僵硬如枪杆。他竭力提脚,慢腾腾挪到属下身前,而后低头,慢慢俯身。指尖触及檀木之时,木盒被一脚踢开,滚出三丈有余。
头顶响起阴森森一句:“主上想要?”
魔神讷讷道:“萧……”
稚龄魔主视线空茫,好似不明白下属为何目露寒光。
“主上想要,吩咐属下便是。”
虎口扼紧他的下颌,力道大得想要捏碎颧骨。
“为何骗我?”
先前钉落鬓发的锋刃擦伤右颊,刃太薄身太冰,伤口凝聚层层寒气,勉勉强强浮出血丝。魔神形容狼狈,自口齿间挤出一声:“没……”
恨不能蜷成一团的小侍卫说:“主上的意思是,这其中一定有误会!萧大人莫要中了……中了奸计!错恨主上!”
小侍卫绞尽脑汁说和,只见萧大人取出一条绸带,逼问魔主说:“哪里来的?”
魔神闭口不言。
小侍卫故作惊诧:“嗨呀,这……这不是……这不是我前些天弄丢了的上吊绳吗!您从哪儿找见的!误会,又是误会!”
萧大人松开手心,把玩那条碧绿丝带:“凌波仙君与你有联系?”
“不记得了?那个混帐仙君?”
魔神辩解道:“他……好……”
“主上的意思是,凌什么仙君,生性良善,不可能惹怒萧大人!您又误……”
“闭嘴。”
小侍卫敬谨如命,蜷起手脚不敢说话。
“为了仙界好处,你便哄骗于我?”
魔神仰首,晦暗的眸子掺杂点弱光,毅然道:“不。”
漫无边际的沉寂中,殿外有人唤道:“解羽。”
小侍卫颤巍巍偷看,萧大人垂眸一笑,周身殊无寒意。他柔声应道:“师尊。”
昏昏日光映照中庭挺直的侧影,长身鹤立,缓带轻裘。
冥迟探出半边脑袋,假装看不出殿内剑拔弩张:“萧大人~听说北门新出了好些宝贝,午后最是热闹,您可要去看看?”
萧解羽示意他进来,笑道:“主上,我记得您侧颈有一道符纹?”
小侍卫看似暗戳戳实则光明正大磨蹭过来,戳戳主子后腰,嗓音不高不低:“说有,然后撩头发。”
魔神听从指示:“有。”稚拙地抬高手腕,撩开右肩披散的长发。
冥迟自觉地掀起袖子。两道符纹一比照,萧解羽心中有数,恭敬道:“搅扰多时,属下告退。”
小侍从心知逃过一劫,重重拍下胸脯,搀起主子上软榻歇息。
中庭阴冷。微风拂过,水沉香轻飘飘散了,日色涓滴渗开雾槐花香。
萧解羽轻动鼻翼,温温软软唤道:“师尊。”
“嗯。”
“魔神身上那道符咒,与断情司形状相同。”他算计着与师尊隔出几步合适交谈,心不在焉道,“但,首尾相反。”
师尊沉沉望他,萧解羽说:“还有那根绸带,与您为我炼制的法器同出一门。凌波仙君大概有什么秘法,能借此破开护体魇气。”
所以上一回在冥界,师尊气息才会突然消泯。
“解羽。”玄微沉声肃厉。
萧解羽怔愣,应道:“是。”
“不论修道修魔,心有戾气,修炼便难寸进。”
他轻轻勾动唇角,软成清水的神魂又清甜几分:“是。谨遵师尊教诲。”
四目相对,不约而同道:“北门?”
冥迟尽职尽责吃了几嘴狗粮,领两位大人物出城看绸带。
天魔心说仙界仙君狗胆忒大,丝带大喇喇挂上树梢,有风不动,从城门挂到荒郊野外,跟故意引魔来此似的。
两人一魔循带而行,缠带树尽头耸立一座石屋。年岁瞧来颇久,屋顶角落砖石破出细缝,隔得老远,仙气魔气流逸四散。
天魔闻不惯这味儿,拿手肘堵住口鼻。
萧解羽四下一望,抬手叩开门闩。施力推门之前,身后传来一声娇斥,嗓音清美可人。
“住手!”
第33章 作者是修文狂魔
萧解羽同冥迟回眸望去; 两者俱是一愣。
来者不是他人,正是昨日鬼市上摆摊的九旬老妪。兴许气息不稳,喊完这话,她半倚碧树粗声喘·息。仔细看来,老魔脸色蜡黄,皱纹遍布前额两腮,似乎比昨日深重不少。
玄微伸臂抵上石门; 老妪急道:“别碰!”
声音清亮娇媚,躯壳行将就木。
玄微只轻碰石壁,随即收回右手; 端详指缝沾染的粉尘。
老妪喘匀粗气,哀声说:“老身就这一处安身之所,里边什么都没有。你们都是了不得的大人,求求你们; 别为难我老魔家。”
冥迟啐道:“这话说的,魔界每寸黑土都归七绝殿管。我身为天魔; 想进哪儿就进哪儿,轮得到你说嘴?”
萧解羽摆摆手,示意他噤声,问道:“昨日给的魔晶; 您没用上?”
“魔晶……回来路上被个小魔抢了……”
玄微拭净尘埃,漫不经意道:“难怪,魔气淡了。”
老妪诺诺:“是,是。怪老身粗苯……”
她音调渐弱; 玄微道:“仙气,也重了。”随后话锋一转,“您怎会身有魔气?菡萏,仙子?”
此话一出,众人齐齐色变。
老妪,菡萏仙子,蹙眉苦笑。萧解羽如今闻仙界而生恨,不顾菡萏仙子阻拦,反手撞破石门。
尘灰四散,黄符白幡随风飘舞。
冥迟早捂住口鼻,两眼眯成细缝。内室混杂的轮廓逐渐清晰,天魔蓦地瞪大眼:“主上!”
粉尘散去,不知有何功用的诡异阵法完全显露出来。玉床中央躺的那具身躯颜色鲜活,冥迟顿时目露凶光,恶声逼问菡萏仙子:“你偷了主上的尸骸?”
菡萏仙子收敛刻意伪装的年迈姿态,沟壑纵横的脸庞恍惚有飘逸出尘之姿。她反问说:“冥迟,你连我都认不出了么?”
冥迟本来只觉她嗓音耳熟,这会儿一看,愕然道:“魔后……大人?”
菡萏仙子蹒跚走来,越过三位不速之客,跪伏于法阵边侧轻声吟哦。
冥迟向二位凡修解释说:“她是……现任主子的生身母亲,上任主子娶回七绝殿的魔姬,我们都以为她是地魔……三百年前不知所踪,都说她为主子殉葬了……”
咒语念至尾声,如孤雁哀鸣。缠绵凄怨,不绝如缕。
菡萏仙子叩首,起身,仙气涌入法阵。她抬眸,发梢最后一丝青灰化作死白,容颜更为苍老。
“诸位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冥迟道:“你窃取主上尸首,到底是何居心?”
菡萏仙子说:“我只是奉养夫君的孤寡之人。”
“他是你的夫君,也是魔界尊神。”玄微道,“魔界众生因他而生,中陆万物因他有灵。你没有资格扣押他的尸骸。”
菡萏仙子重复道:“他是我的夫君。”
“仙子,施行禁术逆天改命,至多保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