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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雪咬着唇道:“陆大哥,人死不能复生,你……你也不要太难过了,且先看看谭大哥在不在其中?”易征雄考虑到陆黔情绪不定,便代他扫了一眼,这一看却是又惊又喜,道:“不,林儿不在。”陆黔叫道:“谭师哥绝不会临阵脱逃的!他……他才不会做那种事!”李亦杰奇道:“陆兄说哪里话来?易师伯既说谭兄不在,那或是他尚在人间,也未可知,绝无对其相辱之意,陆兄怎会这般想?”陆黔面上一红,心下方寸大乱,只想:“我为何会这般想?我为何会这般想?难道那是我的真实念头么?是了,明知是死路一条,大丈夫能屈能伸,总是先保住性命要紧,却怎生想个法子离开为好?”眼见着李亦杰等人将尸身拖到路旁,又在迷糊中随众人前行,苦苦思量,忽见路边有个凉茶摊,摆着数张桌子,其侧均搭有凉棚,几人赶过这许久的路,早已是口渴难耐,当下快步前往,却见茶摊老板委顿于地,胸前创口将衣衫尽数染红,面庞触及尚有微闻,似是刚刚死去不久。李亦杰怒道:“魔教手下,果真便是不留活口么?人家开这茶摊,又惹着他们什么了?”
陆黔眼珠一转,计上心来,道:“师父,魔教妖徒人数众多,此番大举出动,也必是分批而行,咱们总跟在后头,终非计较,不如便在此处守株待兔,扮作茶摊老板,伏击下一支队伍。”文征武道:“若果真如此,倒是甚好,就只怕结局也是一般。”众人均知那守株待兔的农夫最终亦是一事无成,山穷水尽。陆黔忙道:“弟子有十成的把握!”文征武蹙眉思索片刻,道:“那也或许可行,多消灭几个魔教妖人,便多行了一分善业,只是这荒僻茶摊之中,却有五名堂倌,岂不令人生疑?”陆黔道:“只师父与文师伯在此照应茶摊,您二人武功高强,可将贼子当场击杀,纵然失手,尚有我与李师兄及南宫师妹在外布下陷阱,从旁暗击,这叫做‘不能力敌,便当智取’。”易征雄微微颔首,问道:“师兄,你以为怎样?”文征武捋须道:“还问什么,依了你的徒儿就是。我瞧陆师侄甚有担当,与人相比,胜在临危不乱,将来或可接任下何师弟之位。至于这性子么,又有几人刚出道即是胆大包天?再说这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得能行事谨慎,以补缺漏。”陆黔自谦道:“弟子与谭师哥相差甚远,掌门一位,自是由他出任,弟子不敢奢望。”文征武叹道:“谭师侄么,哎……”想说谭林尚自生死不知,终是叹了口气,不再多言,除下茶摊老板衣服,与易征雄径寻隐蔽所在去换过。
再出来时,二人均是躬身驼背,兼之不住咳嗽,瞧来确似全无武功的寻常老者,哪有半分武学大宗师的派头?南宫雪当场掩口笑道:“啊哟,当真料想不到,眼下就是给你们的嫡传弟子见着,也要唤一声‘劳驾,来两碗凉茶’,嘻嘻!”文征武苦笑道:“多谢了,只是听了你这话,我心下总不大舒服。”南宫雪笑道:“我可有个好主意,你们不妨从此封剑退隐,改卖凉茶,那也不负了这般相像。”陆黔担心她再说下去,诸事未妥而敌已先至,忙道:“事不宜迟,文师伯,弟子这就去布置陷阱。”文征武道:“去罢,你们自己多加小心!”此番遭逢惨变,他与李亦杰等人已生起同仇敌忾之心,至于利用后灭口等念,早已抛在了九霄云外。
陆黔当即引着二人步出,指点其在草丛中伏好,自己纵身上树,从衣袖中取出根细如针线的银丝,将一端在树枝上绕了个圈,随即一手牵引,身形绕着树冠上下翻飞,他有意显露武功,暗自潜运内力,将身形破空的呼呼风声教众人听得清楚,只片刻工夫就在树上架了张网,又因这网色泽反射日光,兼有耀敌眼花之效。南宫雪拍手赞道:“陆大哥,你这身手可帅得很啊!”陆黔微微一笑,轻跃下落,又嘱咐李亦杰如何落网,如何收势制敌。待其会意,南宫雪又道:“我还没说完,这渔网可更加好看,不知你从何处得来?”陆黔听她竟将这宝物称为渔网,不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道:“那是以西域天蚕丝所制,刀砍不断,剑割不裂,属极坚韧之物,任凭你功夫了得,若被缚于其中,愈挣扎便缠得愈紧,脱身不得。乃我昆仑不轻易示人之秘宝。”南宫雪面上一红,道:“是小妹见识短浅,陆大哥可别见怪。”陆黔道:“好说,咱们暂且噤声,留神戒备了。”三人当下都埋首隐入草丛。
约莫过得半个时辰,李亦杰忽听上方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悄悄探头去看,果见一群人自来路方向列队而行,均身着黑色长衫,腰侧斜插一柄长剑,脸上自双眼下端蒙了只黑布罩子,头束黑纱方冠,有如鬼魅一般,想来是祭影教徒到了。一人走在头里,面貌虽尽数遮挡,却见其两条眉毛已隐现灰白,是个上了年纪之人。李亦杰曾见过清兵军纪严明,方阵齐整,本料想魔教声威与之旗鼓相当,阵容也不该落于其后,岂料众教徒走得却甚是懒散,步伐歪歪扭扭,若非亲眼所见,任谁也料想不到,为祸江湖日久的祭影教竟会是这一般情状。文征武究竟是前辈高人,虽见状况诡异,却也不敢小瞧了对方,待其走近,忙作出一副慈和之态,迎上前道:“各位爷台,这日头赤炎炎,可乏得紧了罢?且请在此喝碗凉茶,歇歇脚,再赶路不迟。”那领先老者向他斜了一眼,道:“你以卖凉茶为生?”文征武躬身道:“不错,荒郊野岭之中,只盼与来往过客行个方便。”那老者沉思片刻,又问:“你一直守在这里,可曾见有一群人从此经过?装束也如我们这般。”文征武心中一凛,面上却神色不变,微笑道:“有哇,老朽本亦欲以凉茶招待,可他们赶路甚急,浑不理会。”便有一名祭影教徒笑道:“赵香主竟如此立功心切,还好咱们兄弟跟了薛香主一队,否则可有的苦头吃了。”另一人笑道:“赵香主就算当先抵达了,小姐也未必承他的情;就算承了情,他也未必能得着什么好处。”那老者薛香主一扬手,道:“众位说得是,小姐召集教众齐聚,也不少了咱们一路,何必拼死拼活的赶将过去?由我做主,大伙儿只管歇息些再行。”祭影教徒欢声雷动,各围着小桌坐了。
文征武令易征雄去取过些凉茶,分置于各桌上,随即躬身立于薛香主桌旁,一名教徒大是不耐,喝道:“老东西,这里没你的事,快给我滚到一边去!”文征武在江湖中是大有身份的人物,纵是少林派方丈通禅大师、武当派临空道长这等人物也对其恭恭敬敬,从未受过这等无礼呼喝,当下直欲掀了桌子拔剑动手,转念一想小不忍则乱大谋,只得强压怒火,赔笑道:“是,是,客官若有事吩咐,随时告知老朽即可。”说罢步履蹒跚的退下,背后仍传来几声骂骂咧咧的嘀咕。
先前那名教徒端起茶杯,向一桌人使个眼色,示意众人聚拢,压低了声音道:“小姐此番太也任性妄为,她自己是教主千金,到时最多挨两句骂,也就是了,但咱们随着她这般胡闹,可非得给重重责罚不可,岂非大是不值?少主怎地也不管管她?”另一人冷笑道:“少主平素冷口冷面,寡言少语,实则最是宠着小姐。小姐说东,他绝不说西,小姐说西,他便绝不说东。好几次任务差点给小姐搅了大局,所幸少主能力过人,这才没出什么乱子。兄弟们都说,少主和小姐是天生一对……”薛香主轻咳一声,道:“这些话,咱们私下里说说便罢,可千万谨慎别传到殒堂主耳朵里,他向来争强好胜,可这智谋武功,比起少主,却总是略逊了一筹……”
正说话间,摊外走来两个化子,一人当胸捧着只豁口破碗,叫着:“好心的大爷,请赏些银两罢,小老儿已经几天没吃饭了!”另一人拄了根竹拐,慢吞吞的走着。先一名祭影教徒低声骂道:“哪里来的臭叫化子,没的扰了咱们兴致。薛香主,待属下去将他打发了。”薛香主嗯了一声,也未见那教徒如何动作,身形一个起落,已到摊外,右手虚握,悬在碗上,笑道:“老子今天心情好,这就赏你!”那化子连声道:“多谢大爷,多谢大爷。”那教徒忽地右膝一沉,手掌攥紧成拳,直击他面门,喝道:“大爷赏你一拳头!”那化子仰头避过,将破碗交于一手,脚跟一转到了那教徒旁侧,空手压下,拿住那教徒手腕,却是用出了“龙爪擒拿手”中的一式,那教徒一挣未脱,左拳从胁下挥出,那化子以碗口一封,右足扫他下盘,那教徒重心不稳,扑通一声摔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