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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都——”
他再忍不住,伏在天子架前失声痛苦。
铁打的汉子哭出来,瞬间把周围人带的都红了眼眶。
云青月和沈震也是多少年的交情,虽然那个老顽固正直的几乎烦人,他们一年能见面的机会比云青月那些江湖朋友还少……
靠!再怎么自我欺骗他还是想哭!
出了皇宫,云青月马不停蹄的去往宣威将军府——沈夫人是个纯纯粹粹的大家闺秀,骤然失去了丈夫,已经不知所措了吧。
他没想到情况比这更严重。
沈家已经人仰马翻了,他刚一露面,沈家的下人就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王爷!你快去看看吧,出事了!夫人、夫人她要自尽!”
云青月脑袋“嗡”的一声。
“女儿!我可怜的女儿啊!你可不能冲动,你也走了,让铠儿怎么办啊!”沈夫人的母亲抱着沈铠,连连抹眼泪。
“娘!我要娘!娘,你别走!”沈铠快哭抽过去了。
老王爷宁平王,沈夫人的父亲连连叹气:“女儿,你忍心让孩子刚失去爹,又没娘?!”
云青月赶到屋前,看到的就是这么个场景,老王爷夫妇听到女婿没了连忙赶来,房门前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田叔,怎么回事?”看到田忠过来,云青月连忙问道。
田忠也叹气:“少爷,老奴方才一直防备着沈夫人做出什么傻事,可沈夫人神色一直没什么绝望,事发突然,是老奴疏忽了。”
姜楼看到他,连忙喊道:“青月!情况我控制不住!”
情商不够,在这种时候不知道该怎么劝人的舞阳侯立刻宣告失败。
云青月被人群的“嗡嗡”声弄得心烦,顿时火气上涌,喝了一声:“都干什么的!不想死的都给我滚蛋!”
瞬间清净了。
“越王殿下,您快劝劝我闺女,她这……我苦命的女儿啊……”老王妃看到他来,顿时哭的更凶了。
“好了,好了。女儿的事还没完,你哭什么!”宁平王也是心乱不已,对王妃喊道,他冲云青月一礼,“哎,越王殿下……”
越王殿下还没喊完,哽咽几番,就再说不下去了。
云青月摆摆手,看向屋里。
沈家留下的祖训,宣威将军身死后——
尸身葬乱魂,意味替后人以亡魂之力,接着看顾乱魂山,看着后人浴血,乱魂山算是沈家另一处祖坟。
铠甲归长安,以铠甲代替尸身,来解亲人相思之情,葬进沈家祖坟。
兵刃则传后人或是选定的人,用来传承精神。
所有人一直都觉得很奇怪的一件事,总感觉铠甲和尸身的安葬地反了。
沈震的铠甲比传信人晚了些,刚刚回到长安,沈夫人身边放着沈震那威慑魔界的陌刀,一手拥着丈夫血迹斑驳的铠甲,一手抓着一把同样鲜血淋漓的匕首抵着脖子,坐在地上,双眼神情凝视着亡夫的遗物,对外人的声音都毫无反应。
那匕首上是她自己的血,她毫不在意的直接握着刀刃,手上开了深深的口子,可她好像感觉不到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没有正面出场过的沈将军……
第50章 双宿
双宿
沈夫人当年在世家小姐里,姿容姣好却不算绝色,但她不似寻常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小姐,性情很是直爽明艳。
沈震第一次见到她时,还没有成为宣威将军,赶上中秋回家轮休,云青月邀请他去打马球,还是清河郡主的沈夫人从宁平王府偷跑出来,女扮男装也上了场,和云青月他们打了个平手。
难得有这么好的对手,云青月正感兴趣,和沈震一起去看看那人长什么样,他眼力毒辣,一眼就看出那人是女扮男装的,他还没什么,结果一转头,就看到沈震像个猪头一样杵在那里,直勾勾的盯着人看——
一见钟情。
说起来当时清河郡主没把沈震当成色狼,也是她为人大度。
沈家人找媳妇本来就难,有此机会,云青月和姜楼一合计,立刻在中间暗戳戳的给人拉线。
再之后的事,就是云青月给沈震踹跪下了,清河郡主见此情景笑的花枝乱颤,小沈铠成功避免了要管望舒叫姐姐的情况。
种种往事都证明了,沈夫人绝对不该是那种失去了丈夫,就寻死的柔弱女子啊。
“嫂子,你先冷静点,先把刀放下,铠儿都哭成这样了,你吓到他了。”云青月一边劝告,一边暗自寻找着机会,把刀夺下来。
沈铠是沈震和沈夫人唯一的儿子,平时沈夫人疼爱至极,沈震暴脾气上来时要教训孩子,都被沈夫人点着脑袋给点到一边去,不许他碰儿子,可也不知怎么了,沈铠在外祖母怀里哭的要背过气去了,沈夫人还是像木头人一样,一动不动。
然而云青月的话还是有点用,沈夫人闻言终于抬头,道:“越王殿下,平时多谢您照顾铠儿,您不用找机会夺我的刀了,您今天夺了,以后我还是要死的。”
“……嫂子。”
沈夫人看向沈铠,眼中含泪:“铠儿,吾儿是和他爹一样,顶天立地的好男儿,不可再哭了。”
沈铠连忙擦掉眼泪,憋的一抽一抽的:“呜呜,娘,铠儿不哭了,铠儿要娘。”
沈夫人看着儿子和那人相似的眉眼,眼含骄傲,笑着点了点头,又看向宁平王:“爹。”
老王爷看着女儿这样,眼泪也是不由自主的掉了下来:“薰儿。”
“爹,当年我要嫁与夫君时,您不许,女儿记得您的话,您说沈家人难有长寿,长驻锁沧,嫁过去了和守活寡也没什么区别,女儿知道您是心疼我,可还是拗不过女儿同意了,爹,这么多年了,女儿要说,”沈夫人一字一句道,“女儿不后悔。”
“好好好,不后悔,爹不管那些了,薰儿,你把刀放下!”老王爷急了。
“爹,娘,女儿不孝,二老养育之恩,女儿无法报答了。”两行热泪划过脸侧,沈夫人对云青月郑重施了一礼,“越王殿下,父母年事已高,我不忍他们再为我操劳,您是夫君好友,有些事,我想拜托您。”
老王妃听得此言,直接悲呼一声,当即哭晕了过去。
“……夫人请说。”云青月郑重道。
沈夫人却突然笑了,笑的有如当年,与沈震初见时,她道:“生于万丈红尘,责任在身,我从未奢求能与夫君厮守不离,白头到老,他于阵前为民厮杀,我便在家中盼他平安归来,只是……这样的日子也到头了。还请殿下将我的尸身送去乱魂山与夫君合葬,山河路远,走到阎罗地府不知要多久,我怕他一人在地下孤单。”
那样言笑晏晏的语气。
话音未落,鲜血四溅……
“娘!”沈铠奔过去,小小的身躯抱住母亲的身体,痛哭失声,老王爷身形摇晃,强忍着跌跌撞撞的跑到女儿身边:“薰儿!”
云青月僵立在那里,四周复又乱了起来,不知是谁跑过去撞了云青月一下,云青月才反应过来。
听到沈震的死讯时,他一直都没什么真实感,毕竟沈震是那样一个连魔都害怕的人,可看到眼前鲜血漫延,染红了地下,他才反应过来。
他们夫妻都死了。
有一纸飘落,掉到了血泊里,无人注意到这张纸,有一种莫名的力量促使云青月把这张纸捡了起来,纸被血迹染红了大半,字迹模糊,只能勉强辨认出是沈震的字——
薰儿吾妻:
自成亲以来,聚少离多,吾身系家国,自知无法达成一世相守之诺言,卿从未抱怨,默默相助,吾深感亏欠,无以报卿。
区区凡身,无有不死,此书递到卿身侧之时,吾已身死殉国,虽望此书无可见天日之时机,然天有不测。
吾一生别无所求,惟愿我大晋得盛世,卿与铠儿可于无忧盛世中,平安一世。
若吾身死于铠儿加冠之前,便在此提前为铠儿取字:子刃,望他以“铠”护亲人安宁,以“刃”败外敌,护山河安定。
身死之际,吾将思与卿初见时,直至奈何。
夫沈震。
云青月默默读完了这封遗书,眼睛直发酸。
沈震个肚子里没多少墨水的货,憋出这么封遗书,不知道自己在锁沧关大营里,挑着灯悄摸摸写了多久。
冥铠军打的是最危险的仗,任何人在第一次上战场前,都会以防万一写下一封遗书,然而不知道是哪代个缺德的,说什么上阵前写遗书太不吉利,把写遗书定成了冥铠军的禁令。
老祖宗的命令不好更改忤逆,可又未免太过不留人情,故而后代的将军没有再更改这条禁令,却也对手底下写遗书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沈震一辈子都正直过头……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第一个带头违反军令的大将军。
沈铠已经哭的嗓子都快发不出声了。
顷刻之间,他就既没爹又没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