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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儿,宴宗羡回来了,笑容满面:“我就说吧,她会回来的。”
“嗯。”我轻轻地点点头。
“我刚才问过二姐了,她们还不知道她回来了,老爸那边肯定也不知道。所以,她一定是一回来就选择这里了。”宴宗羡用手背碰了碰我的脸,“她原谅我们了。”
“先别这么说……她还没发脾气呢。”她总应该要发个脾气,我准备好了接受她任何脾气的准备。但宴宗羡不以为然,耸耸肩,不置言。
不管怎么样,她能回来,真是太好了。
这天晚上,我想了许多种宴昱醒来之后的场景。想我要和她什么,她对我们会是什么态度,彼此之间会不会尴尬?两个月的缝隙怎么好好修补?
然而,所有预设和准备都没有用到。
早晨起来,我看到一个在客厅吃早饭的宴昱。桌上满满放着一堆外带的早餐袋,中西式都有,份量足够这一屋三口的。
“哥哥起来了?吃早饭吗?”听到我出来,她抬头冲我露出甜美的笑容,眼睛毫不躲闪认真地看着我,“我助理买来的,她不知道你们都喜欢吃什么,所以什么都买了。”
我站在那里,分明有什么想说,却一时忘了到底该说什么。那副呆呆的样子一定傻透了。因为她的笑容浮起一丝揶揄,圆圆的眼睛闪着捉弄人之前特有的机灵光芒。
然后,她看向了我身后,挥挥手:“嗨,小叔。”
我顺势回头,宴宗羡打着哈欠走过来。靠近我身边,直接靠在了我身上,双手搂着我的脖子装成一个悬挂物,有气无力地回宴昱:“早~”
我下意识想推开他,听到宴昱在那边笑出声。
“笑什么?”宴宗羡下巴抵在我肩膀上,看过去,眼神凶凶的。
宴昱摊摊手:“没什么,原来小叔还跟小时候一样,很久没见这样的小叔了。”
她这么一说,我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的确,宴宗羡已经很久没有当着谁的面这么黏我了。
很久很久以前,当我们三个还在爷爷家的阁楼厮混的时候,他其实也是这么喜欢吊在我身上当挂件的。真不明白,当时已经有成年人身量的他,怎么能那么心安理得随时随地靠着我。
“挺好的。”她把手里最后一块面包塞进嘴里,低垂视线擦了擦手,站起来道,“剩下这些你们解决吧,我还要去拍个广告,晚上不用等我吃饭。”
然后,她进了自己的房间。
一切自然得仿佛没有那两个月,仿佛她根本没有激烈地反对过。
她真的,做得太好了。
可是,她怎么把自己说服的,怎么调整成这样的,过去两个月她和自己到底是怎么相处的……我都太想知道了。
然而我不能去问,也不应该——我不是没看到,她已经完全是独立的宴昱了。离她成年还有三个月,但她的心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每个成年人,都有自己面对外界和内心的办法,他人不能过多窥探,也不必自作多情。
那么,我只能最无奈地在心里说一句。
宴昱小姐,恭喜你长大成人。
以及,很抱歉,促使你提前长大成人。
两天以后,11月16日,是我和宴宗羡过生日的日子,地点定在爷爷家。这次依旧是姑婶主持张罗,但她现在已经到了行动不那么方便的时期,所以动手的事情都是五婶做的。
下班以后,大家陆陆续续都来了。
和往年略有不同,今年人特别多——我是说,叶诀和傅秋溪也来了。不过,关于他们,这不是最有意思的。
最有意思的是,叶诀是宴宗明接走的,从我眼皮子底下。准确地说,是从全实验室眼皮子底下。
时间回到下班前半个小时,实验室所有同事都在准备一天的收尾工作,智能控制的实验室大门突然自动打开了。每个人听到验证播报的时候,都诧异又摸不着头脑地往门口看去。
因为我们实验室的门只对两种人自动打开:实验室登记的内部人员、有主任级别实名授权的合作方人员。
而这个自动开门验证播报显示,来者用的是叶诀的授权。可是我们最近没听说哪个外部合作项目有人员来访。
接着我就看到,来人竟是宴宗明。
他进来以后,面对众多瞩目,淡淡地点了点头,问叶诀的办公室在哪里。离他最近的同事忙不迭指给他,他便目不斜视地过去了。至于工作实验台位于角落的我,大概完全没有入过他的眼。
五分钟后,叶诀就笑容满面地跟他出去了。
我必须强调一下,这是我在实验室上班以来,第一次见到叶诀早退。
然后,我再一次见到他们,就是在爷爷家了。他们不知道去哪里转了一圈,都换了一身衣服,两个人备了一份礼物。
“你说,”宴宗羡凑到我耳边,悄声道,“大哥有没有可能从你养父,变成你后妈?”
“……”我无语。
宴宗羡哈哈大笑,走开了。
他要去门外见云墨。
是的,今天比往年多来的人里除了我那对亲生父母之外,还有个声称来告别的云墨。
他已经从宴宗羡和老陶的工作室退出,似乎决定北上发展。离开之前,想来和宴宗羡见面别过。或许不止别过,还有一丝不甘。
也该不甘。他一直没能对宴宗羡解释。
无论事实如何,他都应该有面对面说清楚的机会,宴宗羡也会想知道。毕竟,换了谁会不好奇呢?那样的相似,那样的相遇,到底给云墨和爷爷带来了什么?
我看着宴宗羡出门去,没有过问。如果他想告诉我,总会自己说的。
正巧,就在他推开前院大门时候,宴昱到了。
巨大的保姆车夸张地停在门口,女明星金光闪闪地从车上下来。显然是刚从什么工作场合过来,浑身都是各种名牌,活像一只货架。
我看到她冲宴宗羡皱了皱眉,张嘴说了句什么,然后踩着高跟鞋旋风一般冲进来。我像过去那样站在客厅微笑地迎接她,她却不再撒娇地扑进我怀里了。
她用夸张的表情和表现嫌弃自己这一身,急吼吼地说:“天呐哥哥你知道吗,我今天换了三十几套衣服,交叉拍片儿。顾俦平这是想在我回学校之前,死命榨干我,说什么给我时尚资源——唉不说了,我要去脱了这些玩意儿!”
说完,她就蹬蹬蹬上了楼,直闯我以前的房间。接着,她助理抱着一套普通的运动卫衣跟了上去。
我默默看她的背影,心里不可谓不惆怅。
可是,好吧,至少你的进的还是我的房间。
放眼望去,现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在做。
五婶和姑婶在厨房忙碌,四十年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傅秋溪也跟去凑热闹,于是两位主厨再也不想要我打下手了。
爷爷、宴宗明、叶诀,三个人正在后院下一盘棋。我不明白三个人怎么下棋,也许二打一吧。
宴宗羡和云墨的见面,一时半会儿不会结束。宴昱换衣服也不会太快……哦算了,她不会让自己太快的。
所以,只有我彻底无所事事。
于是我一个人上了天台阁楼。
不知不觉,距离上一次来这里已经过去小半年了。
推开门,小阁楼还是原来的样子。因为叫嚣着宣誓过“主权”,所有长辈都尊重我们三个小的不会踏足,所以屋里连喝剩下的啤酒瓶都仍在原处。
我把地面上脏的乱的一一收拾起来,铺好很久没人睡的榻榻米,擦干净桌子。曾经暗暗想让宴昱发现的诡异痕迹,已经非常淡,现在便将它们都清理干净。最后从角落里扯出来的垃圾,是一枚可能是遗落的未开封安全…套。
我正要把它扔进垃圾袋里,一只手把它从我手上抽走了。
“最初看见这个,我还不愿意相信。”是宴昱。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已经换下衣服,卸了妆,脚上穿着软绵绵没有声音的室内棉拖鞋,微微仰脸看着我,唇角扬起一丝属于成年人的微笑。
她朝我晃了晃那枚小包装,揣进了自己口袋里,开玩笑地说:“没过期呢,丢了可惜。”
然后,她往天台的栏杆走去。
我们像过去无数次那样一起靠在栏杆上。
初冬的深城,夜晚来得早了。此时夜幕已经笼罩这个世界,我们在夜幕之中,获得某种奇异的安全感,剥下一些不得已的伪装。
我终于把心里最想对她说的话说出来:“对不起,哥哥伤害到了你。”
她听了,起初没说话,轻轻笑了笑。过了半晌,才道:“还好吧,你们只是相爱了,有什么错呢?”
道理是这样。可有些伤害无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