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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其他人动手救援的时候,已经晚了。
——这种事也很常有的。人总有个粗心的时候,而除灵工作中的粗心往往就意味着死亡。
对其他人而言,这是司空见惯的一件事。他们或许有些惋惜,但也就仅此而已了,比起怜悯和同情,他们表现出来的,更多的是一种担忧。
“……等她男人回来之后,不会找我们麻烦吧。”
“很难说啊,万一……”
他们窃窃私语着。
肖逢云对妻子是出了名的疼。这件事虽然没有别人的责任,但让他知道之后,说不定会有所迁怒,进而去找其他人的麻烦。
不过,事实证明他们多虑了。
那个男人根本没有余力去追究别人的责任,光是“妻子死亡”这件事,就足够把他逼疯的了。他从国外赶回来,跪倒在装着尸块的冰柜前崩溃大哭,三四十岁的成年男人哭得像个幼儿一样,惊动了整个协会的常驻人员。
没有人敢去劝,也没有人能劝。
肖锋镝站在他背后远远看着。又有人推他:“孩子,你去安慰安慰你父亲吧,告诉他至少还有你呢。他太伤心了,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吧。”
这次他没有去。
他当时就知道,没用的。
肖逢云这个男人不擅长和孩子打交道,哪怕是自己亲生的也一样。或者说,他根本不擅长和“人”打交道;在工作中也就罢了,在生活里,除了他的妻子之外,根本没人能受得了他的冷硬脾气。
在那之后的几个月里,他一直留在家里,大多数时候都将自己关在属于他和妻子的卧室中,经常几天不吃不喝。
期间肖锋镝和他处在同一片屋檐下,但他几乎完全没有想起过自己还有个活着的儿子,更不要提交谈和照料了。
几个月之后他逃也似的再次出了国,可能是想离开这片让人伤心的土地吧。
直到离开那天,他们父子之间终于有了一次对话。
当时憔悴的肖逢云看着他,皱紧了眉头,最终叹了口气,哑着嗓子说道:“你一点都不像她,反而像我。可惜了,你将来必然不会好过。”
直到好些年后他才明白父亲的意思。母亲是阳光又温和的那种人,无论走到哪里都能交到朋友,永远能积极地看待人生;而父亲的性格完全在她的反面。
自己更像父亲,确实可惜了。
那个男人根本没有家庭观念,对他来说,孩子大概只是自己和妻子爱情的附属品,当妻子不在了,小孩也就失去了意义。
那之后,只有肖锋镝自己还留在曾经的家里。平心而论,他也很想像父亲一样一走了之,这座房子里充满了属于家人的回忆,对失去了家的人来说无疑是一种折磨,但他无处可去。
当时的他还是个小孩子,哪里都去不了。
最开始的时候,一个人的生活颇为艰辛;毕竟他当时年龄还小,之前又被母亲照顾得很好,没有太多的家务经验。
但是当不得不自己照顾自己的时候,本来的困难也就没什么不能克服的了。
当时他从来没想过,自己其实是有“放弃活着”这条路可选的。虽然偶尔也会觉得这样的生活实在没什么意思,但那时他行动力远没有后来强,也并不知道夺走自己生命的方法。
不过,在某个晚上,面对点着的煤气炉,他曾经鬼使神差地把手伸向火里。
火焰灼痛了他,将皮肤烤得焦黑。但几秒钟之后,痛觉就渐渐变淡了。他震惊地发现,青蓝色的火焰避开了自己的手指,变得像有形有质的物体一般,在手中驯服地弯曲跳动着。
这是一种特殊的天赋。他不知道为何竟然感到非常恐惧,那之后的好几天里都离炉子远远的。
半个月之后,有一名头发雪白的老妇人出现在了他家门口。肖锋镝对她有一点印象,之前似乎曾经来家里做过客,但母亲并不让他与之多做接触。
老人在客厅里坐下,非常仔细地打量着他。
“你知道我是谁吗?”
他默默摇头。
“我是肖逢云的师父。”她说。
“……哦。”
即使是当时的肖锋镝也能意识到,这么说来,老妇人来头挺大的。父亲所学的是最传统、最源远流长的除灵术,与道家关系很深。
他想了想说:“我爸不在。”
“我知道,我不是来找他的”老妇人却不怎么关心这个,只一味盯着他,“我是来找你的。孩子,你想做除灵人吗?”
当时这种传教一样的句式还没有在文艺作品里被滥用,肖锋镝对此也缺乏认识。他只是觉得,这个老太太有点神叨,有点古怪。
“你的天赋非常不错,不亚于你父亲。正巧,我需要一个优秀的传人,”她说,“现在开始学习也并不晚,用不了二十年,你一定能成为比他更优秀的除灵人。”
“但是,我不能——”母亲完全不愿让他成为除灵人,他不想违背母亲的意思,哪怕她已经不在了。
“如果你有意跟我学习除灵术,就可以随我一起离开这里了。”老人问,“你不想离开这里吗?”
“……”
见他不肯回答,老人又道:“再说,以你这和肖逢云一模一样的性格,混迹在普通人中是没有未来的。和一群普通人家的小崽子混在一起,你难道不难受吗?”
话说得很难听,但并不是没有道理。
即使母亲在世的时候,肖锋镝也绝对算不上什么正常孩子:他在学校的时候没有任何朋友,和同龄人没有任何话题,老师曾经一度因为他过于孤僻而联系家长。
这固然是因为性格,但另一方面,成长在除灵人的家庭里的小孩,确实会不自觉地具备令同龄人畏惧远离的气质。
但是……
“不。”他还是答道。他不觉得离开“普通人”的生活就能令自己的状况有所改善。
僵持了一会儿后,老人无奈地站起身:“罢了,强扭的瓜不甜。你总有一天会后悔的,到时再来求我吧。”
*
打那之后,那位老人每年都会来一次,每次得到的都是否定的答复,倒也不生气。
肖锋镝尚算稳定地成长着,从几岁变成了十几岁,从小学生变成了初中生。他仍旧交不到朋友,但却不时能收到情书了,也曾经被女孩子拦住搭话。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察觉到了自己的性。取向。
现在回忆起来,他总觉得自己之所以会拒绝女性,除了天生的取向之外,也是因为畏惧留下后代。他没有自信能做一个好父亲,毕竟自己的父亲实在是个极其恶劣的例子,而自己又和他非常相似。
有时候他会觉得,自己大概是恨父亲的。母亲不幸去世,但通常来说,一对父子未必不能相依为命;可是肖逢云却选择了放弃。他毫不犹豫抛弃了那个没有妻子的家,抛弃了自己的儿子。
这种感觉,在每次看到别人家人相处的时候便会尤其强烈。
一般家庭里照顾孩子的都是母亲,却也并不缺少父亲;偶尔赶上放学的时候下雨,带着雨具在校门口接人的父亲并不少。
直到即将升入初三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
一群穿着和气质都很怪异的男男女女来到了肖锋镝所在的学校。
有人把他叫到校长室,屋子里站满了人,校长陪着站在后面,将沙发让给了几个中年男人。
他站在门口没有走进去,在那些人中,他认出来了几张曾经见过的脸。
——他们是除灵人。
“你就是肖锋镝吧?”沙发上的男人看着他,似乎有些悲悯,“有这么一件事,我们认为还是告诉你比较好,毕竟你是唯一的亲属……你看。”
他将一张纸递了过来。
最上方是两个黑色的大字:讣告。
那一刻,肖锋镝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身体却异常冰冷。那个男人还在说话:“很不幸,他没能从这次的任务中活着出来。或许你也有所了解,他今年去执行的是组织最重要的任务——”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一拳揍在了那个男人的脸上。
周围人群大哗,乱哄哄地把他拉开,当时他还没有接受过专业训练,不是这些人的对手。但他疯了一样的反抗,几个除灵人也按不住,反而都被揍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父亲早就从他的人生里离开了,肖逢云是活着还是死了根本对他没有影响。然而他还是觉得胸口有一股极度沉闷、极度郁结的气塞在胸口,让他想要嘶吼,想要发泄,甚至想要杀人——
为什么一定是肖逢云呢?他想质问这些人,为什么一定要选择他的父亲?除灵人的组织那么大,为什么一定要在夺走了他的母亲之后又杀死了他的父亲?
即使肖逢云对他不管不问,那也是这世上与他唯一血脉相连的人。
他或许憎恨父亲,却也对那个人心怀憧憬和希望,总想着有一天,说不定……然而从这一天起,他就再也没有任何亲人了。
沙发上的男人抹了抹被打出血的嘴,倒也不生气,只是看着他说道:“请你节哀。我很同情你,但是这次的任务是你父亲自愿前往的。他有想要的东西,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