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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睁开眼,看到身上盖着的是赵凛平日穿的大氅,而赵凛,就睡在他旁边。他愣了许久,把那大氅拨开,给赵凛盖了上。
赵凛浅觉,一下就醒了。他把秦时的嘴捂住,在怀里摸索着,拿出一袋糖莲子。像以前秦时曾经掰开他下巴把那个馄饨塞进去一样,他也给他塞了几粒糖莲子。
“甜吗?”赵凛问他。
“苦。”
吃到嘴里的糖莲子,涩涩的,有点咸。
赵凛骂他傻子,说:“泪都哭到嘴巴里了,能不哭么?”他说完之后,从怀里又掏出了一块雪白的绢帕,递给他。
秦时愣愣地问他,他家里人怎么样了。
赵凛不回。
秦时也沉默着。
直到最后,赵凛等得不耐烦,说,都死光了,就剩他一个了。秦时才接了他那帕子,生平唯一一次哭得涕泗横流。
赵凛说他哭得难看,拽下来他帕子,就把唇印了上去,狠狠地咬了他一口。
秦时把他从自己身上掰下来,打了他一巴掌。
赵凛虽是气呼呼地走了,第二天却还是摸上他床。
那年,赵凛十四,秦时已十七了。
那时,还是只属于两个少年之间的,最懵懂时的轻吻,带着桂花糖莲子的甜意和泪水的苦涩。
☆、第十三章 为你挡刀
那一刀刺过来的时候,秦时什么都没想,下意识地便给他挡了。
以往都是这样,他身上的伤几乎都是为了赵凛。可这一次,偏偏就正中了心窝,一句话也没来得及说就死了。
秦时看着地上自己的尸体,还在流着血,顺着心口蜿蜒地流着,很快染得周围一大片都是血迹。
赵凛似乎被惊到,其他的侍卫将那刺客制住后,他要问那刺客话,却发现,那人早已咬破口内毒囊,自杀身亡。
秦时半透明的魂魄在半空中飘着,他一瞬间竟有些怕,怕赵凛发现自己死了会难过。而之后,他却发现,自己想的一切都太可笑了。
赵凛沉默着看着地下他的尸体,蹲下身,在他鼻息间试探。许久,没有动作。
秦时看不出他那张素来面无表情的脸上有悲伤的感觉,只觉方才刺入心尖的那一刀,似乎也刺入了灵魂,明明都没了身体,却还是觉得疼。疼得发冷。
赵凛看着旁边呆呆立着的小太监,陡然拂袖,把桌上的茶盏都砸了,掉得一地都是碎片。
他说:“愣着干嘛?还不收拾了。”
那小太监如梦初醒,把他的尸体拽下去,拖了好长一道血迹。他手下惊慌,所以把血迹都蹭到了赵凛身上。
秦时看着赵凛转身就走,他伸手去拉他袖子,却什么也抓不住。
原来,他已经成了鬼,和赵凛再不是一个世间的人了。
秦时由着鬼差把他押走,戴上铐子,最后一眼,看见赵凛把方才换下来的衣服给烧了。
他嫌自己的血脏了他衣裳。
通往阴间的路很长,每一步似乎都染着血,秦时不敢步子快了,怕牵扯着心上的伤口,裂得更深。
他走过了奈何桥,看过了三生石,尽头,是一个满是皱纹的老妇,正端着一碗茶汤给他递过来。她说,喝了这汤就可前尘皆忘,再无苦楚,自可投胎去了。
但秦时没喝,他丢了那碗汤,跌跌撞撞地闯入人间,想去找赵凛,问他,到底这么些年他算是什么。
而到了下界,却变了一处陌生的地方。
他在那儿呆了很久才从过往生人的口中知道,这里离长安有三千里路。
他走不到……
秦时看着赵凛走下楼来,身后跟着那名女子,很快地就要拐进街角,再看不见。他踏出了第一步,便再收不回来,秦时抓着前襟,跌跌撞撞地追着,终是快到了赵凛身前,却被一层炽热的东西挡住。
他伸出手,去拉赵凛的袖子,触手像碰到岩浆一般,几乎要被融化。
秦时再靠不得他半步。
他虚弱地倚在角落,看着他们渐渐远去。
也许还是恨的,要不然为何还是想追,秦时紧紧攥着拳头,几乎要将指甲嵌入,在方才被灼烧的痛楚之上,又增添了苦楚。但身上还觉得疼得时候,心里就没那么疼了。
秦时跌坐着,感觉意识恍惚,耳畔似乎有人在喊他,恶声恶气地,和摇光故意这般时不一样。
那是他最熟悉不过的来自人间的恶意。
他慢慢抬起头,看见身前站着几个面色狰狞的恶鬼,或断臂,或断头,千奇百状,惨烈无比。而他们,口里留着发黄的涎液,正面露凶光地盯着自己。
☆、第十四章 解脱了吗
要解脱了么?
秦时看着那群恶鬼流着涎液盯着自己时,只冒出这么一个念头。
他方才被赵凛身上的阳气灼伤得太深,半边手都动不了,身体也虚弱得很,站都站不起来。他转头,往街角看去,赵凛早就没了踪影,摇光,也不见影子。
摇光,他还会找得到自己么?
秦时想,他看到自己不在那个圈里时,一定会很气恼,如果再找到自己的话,会狠狠地骂他,威胁他今晚不许吃晚饭。
但,现在又想得太多了。
秦时直不起来身子,只能艰难地往后退,沿着墙根一点点地往人多的地方挪。但他的动作被黑影挡住,那群恶鬼把他堵着,围得像堵墙,秦时看不清外面的样子。
恶臭和血腥气传到鼻子里,引得他一阵反胃,可吐了几下,却也什么都没吐出来。
恶鬼们‘桀桀’的笑声如破锣一般传进耳朵里,难听至极。秦时缩着身子,极力想让自己站起来,却不得。
不知是谁先动起了手,落在身上的拳脚如雨点一般砸下来,他只能被动地承受,紧紧护住胸口那一点碧绿色的灵识。
曾经,他幼时就可以一人打十来个比自己更大的恶棍;曾经,他也是个一剑霜寒十四州的人物;曾经,他不会那么没用地像条流浪犬一般,被人殴打却毫无招架之力……
秦时已感觉不到身上的疼痛,只觉身上的衣服似乎都被撕破,那些恶鬼发臭的污血滴滴答答地落在他脸上,身上,引得一阵作呕。
他只能护着那个早没了的心,那儿太难受,比所有外在的伤都要难受。
他们为何还不吃了自己?
他以前听过资历老的鬼魂说过,这些横行的恶鬼通常结伴而行,遇见像自己这种落单的小鬼就抓来吃了。
哦,是了,那个鬼魂也跟他说过,这些恶鬼就喜欢像猫捉老鼠一般,把猎物玩弄得还无招架之力,要看他们哭泣求饶的样子。等他们心满意足了,自然会把他吃了。
但秦时,从生下来就没求过谁,包括赵凛。
在东宫时,赵凛说,等他即位,便要自己当他的将军,为他守护这大雍江山。
秦时以前跟他说过,想要上战场,保家卫国,血洒边关,赵凛便记着了。但似乎自从他做了皇帝,便把以往种种全都忘了。赵凛即位之后,提拔了很多寒门子弟,也做了不知多少位将军的伯乐,却唯独忘了秦时。
秦时不想终日待在深宫,不想无名无姓、连模样都要遮遮掩掩,但他没求过赵凛,只因赵凛从未提起。
这一切,都是赵凛要他卑微,所以,他不得不卑微。
他唯一一次求别人,是对摇光。在他即将魂飞魄散的时候,他求摇光带他来长安,摇光答应了。
秦时护着自己魂魄里仅存的灵识,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们伤了这儿。如果灵识破裂,他就会立刻灰飞烟灭。他还不能这么无声无息地就没了,他还有那么多恨,那么多遗憾,他还没见了赵凛,没问他到底还记不记得自己……
直到现在,秦时才发现,自己现在最期待的竟是摇光。
他想要摇光出现,和平日一般随意地笑着,嘴里说着刻薄的话讽刺他,手下却变戏法一般拿出他喜欢的东西。虽然秦时常常觉得他这样子很幼稚,心里却并不抵触……
那些恶鬼似乎因他一句话不说,不肯求饶的样子更加恼怒,落在秦时身上的拳脚更重,像雷雨天噼里啪啦打下来的雨点,就算是打着伞,伞也会被急雨给打落。
更何况,他没有伞。
秦时看着灵识发出的光芒越来越微弱,慢慢地要黯淡到看不见,他的眼皮也重如千斤,沉沉地要下垂,想早些结束这场噩梦。
而心头两种最激烈的感情支撑着他不能阖上眼——最汹涌的恨意和对生的渴望。他将手指狠狠地嵌在石墙的缝隙里,指甲便忽然断裂,血簌簌地顺着指尖往下流,带来钻心般的疼痛。
只有痛,才能让人清醒过来,秦时颤巍巍地从那雨点般的拳头下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