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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所谓身死事小,仁义为大啊!”
这些还留在滨飞楼的江湖汉子,听了辛雁雁这一席话,有好几人登时面露愧色,却也有几个人反倒露出了不屑的表情。这些人平时混迹江湖各有一套,实是三教九流、龙蛇混杂,辛雁雁自以为是对他们晓以大义,却不知他们并非各个皆是什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义之辈。其中自称老孙的那位咳了一声,说道:“我老孙向来跟这些名门子弟没什么私交,犯不着为此丢了一条性命。”
素有“铁臂洪拳”之称的洪连昌也粗里粗气地嚷道:“就是啊!今日若是换了我们落难,我就不相信那些满口仁义的人会冒着性命之危来帮我们。”
辛雁雁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还待辩驳,荆天明却在旁拦住,心中暗想:“这话说得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
果然那洪连昌几句话说中了在场多位的心坎里,众人纷纷连声附和,相继起身。辛雁雁万不料到自己不劝还好,一开口,要走的人竟比原先还多,登时哑口无言,不敢也不知该再说些什么。她见荆天明无意拦阻,便只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人离开滨飞楼。
一场盛会,最后滨飞楼内只剩下了六个人。其中三人皆是近年方自江湖崛起的新进之辈,原本便不太清楚当年桂陵城发生了什么事;还有那个叫骆大欢的马贼头子,生就一副精悍干练的模样,八字胡、细长眼,额上还有一道后来添上的斜斜刀疤。这马贼平时打劫私运各种货物,做得本是见不得人的买卖,向来不在乎各国征战谁输谁赢,荆天明当年破了城门,在正派人士的眼里是个助纣为虐的逆贼,于他骆大欢而言却是无关紧要。眼见在场二十多人不消须臾已走得只剩六个,骆大欢捻了捻胡子,嘿嘿冷笑道:“全是些只会说大话的孬种,不就是怕死吗?啰嗦什么道理?哼。”
另外剩下的两个,却是那咸阳的乞丐赵老三和平虎寨的寨主徐盅。那徐盅本就与骆大欢不合,当即恶狠狠地瞪了骆大欢一眼,又看向荆天明叹了口气,道:“花……不,荆大侠,大丈夫恩怨分明,不管你姓甚叫啥,我平虎寨终归是欠了你一份大恩情,荆大侠虽是一再强调绝不挂心,但这恩,我们却是不能不报的,今日你若是要一条胳臂、要一条腿,我徐盅二话不说便抽刀子割下来给你;倘若你自己有难,我平虎寨上上下下赴汤蹈火,相信兄弟们也绝无二话。但如今却是要去救那儒家上千人,方才姓孙的那位老兄和洪连昌那厮虽然做人不够义气,讲出来的话却也不假,我身为寨主,实不愿让底下弟兄们为了绝不会理会咱们的儒家子弟去拼老命。这回赶来咸阳,我虽是照着你的吩咐将弟兄带上了,但十日之后,我徐盅却不能奉陪。你可别见怪。”
荆天明哈哈一笑,回道:“徐兄言重了,天底下不知有多少人瞧不起我荆天明,你如今还坐在这儿,我便已心满意足,绝不敢再让徐兄有任何为难,什么报恩不报恩的,你往后更无须再提。”
乞丐赵老三打从荆天明开口以来,便一直像只老鼠似地缩在座位上对众人冷眼旁观,半天不发一语,这时终于朝地下吐了口痰骂道:“直娘贼的!报恩便报恩,哪来那么多龟毛?花大……荆大哥!你别担心,明儿个我把弟兄们全叫上了,谁要是敢跟我啰啰噪噪,我赵老三先打断他的腿!咱们几个臭要饭的拳脚功夫虽然抵不上那些什么侠、什么有名有号的家伙,但要杀几个官兵却也还算过得去。”
荆天明见赵老三说得义气勃发,心下感动,反倒想出声劝他三四,还没来得及开口,那赵老三又一拍桌地大声续道:“你也少跟我罗里吧嗦!别说你救过我赵老三一命,就算没有,单凭着你荆大哥的为人和咱们的交情,只要你有什么需要弟兄们的地方,一句话!臭要饭的绝对相挺到底!”
他这番话说得那徐盅面色难看起来,心中暗骂:“这岂非是在说我平虎寨还没臭要饭的讲义气?”
这徐盅平时领着一帮汉子据山为王,虽称不上什么道德仁士,对义气二字却向来看得极重,他一时火气上来,差点儿便要冲口说出要带寨里弟兄们齐上的话来,但想了想,却终究还是憋住没吭声,只是狠狠瞪那赵老三一眼。
荆天明看看在场六人,沉默半晌,说道:“各位,此乃性命攸关之大事,大伙儿都是讲义气的好朋友,荆天明在此先谢过了。”
马贼帮主骆大欢撇了撇嘴角,闲闲回道:“荆兄弟,混江湖的本是刀子口过日子,得了,无须多言。”
荆天明点点头,说道:“好!”
也不再多作无谓的谢词,只将劫人的时间地点安排一番,众人便又各自散去。
辛雁雁见荆天明竟能招来二十几个江湖上帮派首脑,原本是又惊又喜,不意最后竟只剩下区区六人,心中既失望又替荆天明难过。两人离了滨飞楼,回到客栈,荆天明坐在桌旁望着烛火,不发一语。辛雁雁料想他心中难过,便安慰他道:“荆大哥,你别难过,那些人要嘛是心胸狭隘,要嘛便是不仁不义之辈,走了也好的。”
“我才不难过。”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单独跟辛雁雁相处,跟她说说话,荆天明便觉得很轻松,“我跟他们大部分的人本来就交情不深。”
三年多来荆天明浪迹江湖,遇见有人落难便顺手相帮,事了则去,从不挂在心上。除了那些乞丐朋友们,倒跟这些个江湖汉子们还真没有深刻的往来。
“那你心里在难过什么?”
辛雁雁问道。
“你怎知我心中难过?”
荆天明笑着问道。
“还装。”
辛雁雁一口便答道,“我看你的脸色就知道了。荆大哥,你实话跟我说,到底烦些什么?”
“我是想到十日之后,若要救人,就不免得先大开杀戒。雁儿,你说。这是不是很奇怪?”
“哪儿奇怪了?不杀秦兵,哪儿救得出儒家弟子?”
“可秦兵是人,儒家弟子也是人。”
“那不一样,秦兵是坏人,儒家弟子可是好人。”
“但是对被杀的人的父母兄弟来说,好人、坏人有什么不同?比方说刚才那个平虎寨的徐盅,他专门抢劫杀人,对被抢被杀的人来说,自然他是坏人;但在他平虎寨的兄弟眼里,他却是个爱惜弟兄生命的好头头。”
“嗯……”
辛雁雁沉默了一下,开口猜道:“莫非八年前,荆大哥你便是为了这个才打开城门的?”
辛雁雁见荆天明没有回答,便道:“荆大哥,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这妇人之仁有点糟。你心中顾虑如此之多,只会苦了你自己。要我说啊,根本无须想那么多,只要行侠仗义一路做下去就行了。”
“唉。你真好。”
荆天明望着辛雁雁羡慕地道:“做人如此干脆倒也爽快了。我虽然在谈大哥面前许下誓言,但一时心中却无法做到黑白分明。”
辛雁雁见荆天明若有所思地瞧着自己,不禁有些害羞起来。
“好不容易跟你变得比较熟了,”
荆天明惋惜地道:“只可惜,恐怕这一两天内,我们就要分手了。”
“为什么?”
辛雁雁听他这样讲,不禁脱口问道。
“为什么?”
荆天明笑道:“你想啊,儒家弟子有难,四大门派可能坐看不管吗?你那陆师哥、朱伯伯有可能不赶来救人吗?我瞧这几天,说不定便是明天,你便能和八卦门的人重新会合了。”
辛雁雁一听或者明日过后便要和荆天明分道扬镳,心中难过起来,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过了好一会儿,辛雁雁满怀一线希望地问道:“那万一……万一没遇着陆师哥他们呢?”
“这个嘛。”
荆天明沉吟了一下,“万一这么着,那我就将你暂时托付给一个人。”
“托付给谁?”
辛雁雁面泛红晕,笑着问道:“莫非还有另一个岳大侠能出面将我劫走?”
“那倒不是。”
荆天明回想初遇辛雁雁时,自己行事如此莽撞,也觉可笑,索性将当初劫走她时所说的话,装模作样地又说了一遍,“辛姑娘,你放心好了。总而言之,我荆天明绝不会让你这个鱼饵,就这样喂了鱼的。”
“真可恶,谁是鱼饵啊?”
“就是你啊!哈哈哈哈。”
“哼哼。”
两人笑得正开心时,客栈窗外突然有人极不满意地哼了一声。“是谁?”
荆天明捏断桌上正燃着的蜡烛,顺手将两段蜡烛当作暗器隔窗射出,屋内顿时一片漆黑。辛雁雁一惊自然便躲在了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