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锐儿看着周偈从未流露过的无助和孤寂,忆起了转生湖畔那个眉眼温和的少年,永远都是风轻云淡的温柔浅笑,总不忍心让别人为难。
“恂王。”锐儿向着周偈伏身而拜,“锐儿代殿下谢恂王做过的一切,殿下在天有灵也会体恤恂王的苦衷,因为殿下他……也姓周。”
周偈怔怔看着锐儿伏身在地的身影,许久后骂了一句:“鬼精!”
夜雪依旧在下,喧闹了一整天的都城却没有归于平静,各方势力都在应时而动,试图在黎明来临前尽可能的握住更多的胜算。不知明日朝堂上将会有怎样的震动,可此时此刻的恂王府内却有短暂的安宁。暮色依旧在睡,却不甚安稳,好似在经历痛苦的重生过程,时不时的就抽搐几下。周偈握着暮色的手,摩挲着他的脸安抚他,就像每一个大祀之夜他为自己做的那般。
“小傻子。”周偈柔声问道,“若我从今往后飞不起来了,你会不会嫌弃我?”
暮色没有回答,只是无意识的傻笑一下,随后竟然咂了咂嘴。周偈被他的样子逗笑,俯身吻上了他的唇。
第100章 100。 何为他求
武兴三十七年的冬日,震惊朝野的叛党谋逆一案以梁家的倾覆为句号。梁茗畏罪自缢于诏狱,梁菀(字泽生)因失察失监之过黜界灵殿御殿,降为灵师,留待查看;梁司徒痛失幺子,一病不起,不足月余即撒手人寰。周信亦被圈禁府邸,无旨不得出。
一夜之间的家破人亡,时隔十七年后在梁昭仪身上重演了。周偈透过窗户看着梁昭仪披头散发跪在数九寒风中,可周俍却只是冷眼旁观的情形,由衷的道:“三哥的心狠莫不是随了父皇?”
“你什么意思?”武兴帝没好气的说,“你想说什么?”
“一个是亲儿子,一个是忱边人。”周偈指指窗外,“都不劝劝她吗?”
“她执意要为梁家谢罪,吾又能怎样?”武兴帝避重就轻,“你怎么不去劝劝?”
“关我何事?”周偈莫名其妙。
“你还敢说不关你的事?”武兴帝冷笑一声,“别以为吾不知道梁茗是怎么死的。”
“畏罪自缢。”周偈嘴硬道,“不然呢?”
“哼,你自己心里清楚!”
周偈翻翻白眼没有搭理武兴帝,只说:“事我办妥了,父皇也该兑现承诺了吧。”
“怎么?”武兴帝问,“这么着急就走?”
“不然呢?留在这等死吗?”周偈咂咂嘴,“我可干不过三哥。”
“你以为你一走了之就能太平了?”武兴帝反问。
“干什么?”周偈指着武兴帝的御座,怒道,“这个破位子我都拱手相让了,他还要赶尽杀绝不成?”
“怎么?”武兴帝猛拍几案,“这个破位子你还看不上啊?”
“对啊。”周偈实话实说,“如坐针毡,有什么好稀罕的。”
“呸!”武兴帝狠啐一口,“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妖孽?”
“嘿嘿,父皇你这句话算说对了。”周偈顺坡下,“我本来就是妖孽。”
真是一不留神就能被周偈噎住,武兴帝无奈的长叹一声,再开口语气却是缓和了下来:“你准备去哪啊?”
“奉川吧,水肥草美,适合逍遥。”周偈凑到武兴帝身边,神秘兮兮的说,“我还能偷偷摸摸的去宰了乎耶伊。”
“你怎么还惦记着他?”武兴帝十分无语。
“他欺我女子,辱我皇威。”周偈反问,“不该死吗?”
“他要是真这么做了,就应该光明正大的去收拾了他,不应该偷偷摸摸的。”
“我倒是想光明正大的去,可父皇你不让啊。”
“此一时彼一时。”武兴帝从几案上抽出一个绿色的皮囊递给周偈,“你看看这个。”
周偈依言打开,只看了一半就乐了:“哎呦,这是怎么了?窝里反了吗?”
“那叫同室操戈。”武兴帝纠正了周偈不甚文雅的说法,“川北道呈文说东西沃噶最近兵动频繁,各向阿拿山压军,估计就要有一场恶战了。”
“那乎耶伊夹在中间岂不是完蛋了。”
“所以他向我们求救了。”武兴帝又抽出一个棕色皮囊递给周偈,“这是属国呈文,说东西沃噶频频骚扰阿拿国,恳请周幽派兵增援。”
“小蛮崽子还让我们增援?”周偈骂道,“他以为他是谁啊?”
“那依你的意思,不管了?”
“不管!”周偈恨道,“让他去死。”
“他死了阿拿国就亡了。”
“亡了好。”
“阿拿国要是亡了,阿拿山就都是沃噶的了,那你说他们会只满足于阿拿山吗?”武兴帝好似突然想起来,问,“你刚才说,你想去哪来着?奉川是吧?”
“啧!”周偈听完厌弃一声,甩给武兴帝一个眼刀,骂道,“父皇才是妖孽。”
“没大没小!”武兴帝嗔道,又语重心长的说,“自己想要的东西得自己争取,你说对吧?”
“对!”周偈没好气的嚷嚷,“别说那么多废话了,不就是想让我去卖苦力吗,我去还不成吗?”
“乖。”武兴帝哄道,“你自己打下来的地方,吾才好名正言顺的给你啊。”
“那说好了。”周偈道,“奉川以北都是我的。”
“行。”武兴帝爽快的答应,又问,“敢问恂王几时启程啊?”
“三月吧。”周偈想了想说,“暮色身体还没大好,受不得奔波的苦。”
“哎呦。”武兴帝酸得牙都掉了,阴阳怪气的夸道,“真会疼人。”
“那是。”周偈洋洋得意。
“行了,给你个杆子你就往上爬!”武兴帝用手里的军报狠敲了周偈的头一下,命令道,“军务不等人,月末你就启程,他要是去不了就留在王府养病,你若不放心,吾接他进宫总行了吧?”
“不用了。”周偈立马推辞掉,又讨价还价,“那我得带上锐儿,他去过好几次北疆了,他……”
“知道了知道了。”武兴帝不耐烦的说,“都是你的小妖精,爱带谁带谁。”
“谢父皇。”周偈高高兴兴的谢礼,又道,“父皇若没旁的事,我就先回去收拾行囊了。”
“走吧。”武兴帝挥挥手,“快滚。”
“是。”周偈没有计较武兴帝的嫌弃,开开心心的跑出了紫微宫。
宫外,朔风正烈,周俍裹着羔裘靠在殿柱边,一言不发的看着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梁昭仪,面上的神情竟是无悲无喜。
“偈儿。”周俍待周偈行到自己身侧时突然开了口,“听说你不日就要启程去北疆了?”
“是。”周偈不知周俍是何用意,小心应对着,“三哥消息真灵通。”
“军政大事,必要未雨绸缪。”周俍轻笑一下,“我暂代司徒,又岂敢懈怠。”
“原来如此,论经纬治世,果然还是三哥更胜一筹。”周偈向着周俍敛身一礼,“偈儿自愧不如。”
“偈儿这是说的什么话?若论起治军之才,我就比不上了。”周俍竟还替周偈紧了紧外氅的领子,“北疆严寒,偈儿务必要多带件棉衣。”
“谢三哥关心,偈儿记下了。”
“叔父年长,弟弟们尚小,此次只能依赖偈儿奔波千里,守疆退敌了。”周俍眼中的关切让人分不清真伪,“难为你的身子一直不好,此番远征,怕是要吃不少苦。”
“三哥言重了。”周偈陪着笑,“身为皇子,当为家国天下流血捐躯,何敢言苦。”
“你又来了。”周俍嗔道,“什么不吉利你偏要说什么。”
“不怕,偈儿不信天理命数,百无禁忌。”
“偈儿有吉兆护佑,自然不怕。”周俍自嘲道,“可三哥是个凡人。”
“三哥莫要再提什么狗屁吉兆了。”周偈骂道,“也没见它能护佑偈儿一帆风顺过。”
“偈儿难道有什么不顺遂吗?”周俍奇道。
“偈儿顺遂吗?”周偈反问,话里有话的说,“到头来剩了一个冷冷清清,哪比得上三哥人丁兴旺。”
“你说这个?”周俍无语道,“还不是你自己不肯。”
“所以说这个狗屁吉兆就是个诅咒。”周偈叹了口气,再开口,话风就偏了,“孽缘宿命害人,三纲五常磨人,这吉兆不过是副枷锁,沉啊。”
“偈儿怎么会有如此感慨?”
“不知道。”周偈抬眼望了望又阴上来的天,道,“总觉得这四角宫城越来越像个牢笼,早晚有一天会困死我。”
“偈儿不喜欢这里吗?”
“不喜欢。”周偈看向了在风中凌乱的梁昭仪,反问,“三哥喜欢吗?”
“我?”周俍也看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