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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茶的肩头被他搂得热热的,他别开头,发现小孩子们都在望着他们笑。
“行啦,小孩子都看着呢”
“怎么了,我逼着桂川的角儿和我做什么小孩子看不得的事儿吗。”
“你!”琴茶想动手,生颐却抢先一步把糖人递到了他的唇边,一想骂出口的话沾了糖,甜滋滋的一并滑进了琴茶肚子里。
琴茶的脸比灯笼还要红。
可现在呢,生颐却要离开他,离开北平,琴茶不能理解。
一路想着,琴茶就走到了洪家。洪家并不远,并且似乎没有因为秋天的萧条或者北平的沦陷而有丝毫的衰败。那块牌匾依旧那么高高在上,那么耀武扬威地立着。
琴茶远远地朝里面观望着,红漆的大门紧闭,琴茶看那条紧闭的门缝,忍不住想起了洪家人。
除了生颐,洪家其他人的神态都像那扇门,永远紧抿着的,下陷的嘴唇。他们都那样板着脸,似乎他们没有大宅大院,锦衣玉食,而是北平最饱受苦难的那一家。
琴茶温顺却不胆小,可他此时只敢远远地瞧一眼那板着脸的大门,而迈不出半步。他不是怕见人,他如果怕的话,怎么当着几百号人的面唱戏呢。他对于洪家,是一种说不出的怕,那种感觉,大概有点像小时候见师父,是一种畏惧。
他十五岁的时候,洪家的管家就来桂川找过他。
大户人家的管家说话都要比旁人硬气几分,似乎她真的是管家——洪家老老少少全由她掌管似的。
琴茶前脚刚下了戏台子,那管家就气势汹汹地冲上来,用她肥硕的手臂,拉得琴茶一个趔趄。
管家并没有规矩到等琴茶唱完戏,她到了桂川便往里闯,几个伙计和徒弟确确实实拦了她几下,没拦住,一方面,正如她想的,把洪家的名号报出来,的确吓住了他们,更重要的是,她那肥胖的,强壮的身躯,和身上刺鼻的香味,最让伙计们手足无措。
她伸出她胖胖的手,点了琴茶一下,琴茶被她红得像滴血的指甲和几枚牛眼大的戒指晃得后退了一步,她以为琴茶怕了,于是更得意。
她的嗓门比台上的霸王还要大“听说你最近纠缠我家三少爷?”
琴茶不说话,他能说什么,扯着嗓子一起叫唤吗
“死了这条心吧,我们家少爷,接受最好的教育,将来做最大的官,娶个正经人家的小姐——现在和你厮混,只是他年轻不懂事罢了,你不会真觉得他会为了你那几句淫词艳曲,而放弃他的远大前程吧。”
说完,她夸张地抬起下巴,好像发表了一场多么慷慨激昂的演讲。
虽然管家表现的那么蠢笨和蛮横,但是她对于琴茶的内心却琢磨得非常到位,她一语戳中了琴茶对生颐的感情。
琴茶还是那样,不紧不慢地淡漠道“我是唱戏谋生的,他愿意来听,我自然不会赶他走,他若是不来,我也不会去贵府请他。”
看上去像是琴茶占了上风,其实管家却在他心里埋下了心病,他觉得管家说得无不道理,少爷自然有少爷的活法,他们以后会怎样,琴茶不敢想。
可能是潜意识里觉得洪家会让洪生颐离开自己,所以琴茶对于洪家有种畏惧感。卑微的身份让他从小就明白惹不起总躲得起的道理,他总想躲躲洪家,躲一躲,洪家总不会逼着生颐离开自己了吧。
可是那是在太平年岁,现在不一样了,生颐要离开北平,去保家卫国,他现在似乎是可以和洪家站在统一战线了——留住生颐的战线。
他这么想着,似乎有了勇气,正准备进去,一个声音叫住了他“兔儿”
生颐快步走上来“我就知道你不会生我气的,我们两天没见了,你是不是不放心我,特意来找我了?”
琴茶慌了手脚,他从没想过就是这么不巧,生颐偏偏这个时候回来了。
“是不少人挂念着三少爷的安危,可那些人里未必有我,只是以后三少爷要是上了战场,惦记你的人可就更多了。”
生颐一听就明白了,琴茶还为自己参军的事生气呢。他想了想,说“别生气啦,我们去吃涮羊肉,好不好”
琴茶从凌晨醒来到现在,除了喝了一大碗凉水之外滴食未进,他确实饿了。但是话题怎么一下就能从参军变成涮羊肉呢?
生颐也明白了话题的不合适,他直接说“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我是说,我们找个馆子,可以慢慢说。”
第7章 第六章
生颐说是和琴茶商量,倒不如是和琴茶道别,他的态度很坚决,说了一堆道理,琴茶一句也没听进去。
琴茶不否认自己是个没眼界没胸怀的人,他不像生颐有“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抱负,只求自己和生颐苟全性命于乱世罢了。
生颐还在铿锵有力地说着什么,琴茶听不进去,他把筷子一摔便走了。
生颐连忙追出去,他觉得这次琴茶是一时半会哄不好了。
琴茶性格是极度极度温柔的,只有对生颐,他是会发火的,而且是须要发一些火的。
他是戏子,是桂川最小的那一个,他有脾气,可是有脾气又如何呢?他不能朝师父发,不能朝师兄发,更不能朝客人发。这么多年来,再暴躁的脾气也都磨没了,反而学会了忍气吞声,而且在那个江南小镇出生的琴茶,本来就没多少脾气。
但是对于生颐,他必须发些脾气,好叫生颐明白他的心意。
小时候生颐和他溜出去放风筝,一转眼,生颐不见了,好大的山坡,那么多高大的树木,哪里还有生颐的影子。他怕生颐把他丢在这里,更怕生颐出了什么事,他边哭边叫生颐的名字,满山坡寻找生颐的影子。忽然,背后“扑通”一声,有什么东西从树上掉下来了,琴茶连忙跑过去一看,竟然是生颐面朝地摔下来,此时躺在地下,一动也不动了。琴茶吓坏了,慌忙想把生颐拉起来“生颐,生颐,你没事吧,生颐”
不料,生颐双手护在身前,浑身泥土地挣扎着爬起来,“你没事吧”琴茶又惊又怕,拉着生颐想看看他有没有受伤,生颐却神秘地一笑,琴茶还没反应过来,生颐便小心翼翼地摊开手掌,里面是几枚晶莹的鸟蛋“哇,还好没摔碎,看,漂亮吧,我刚才无意中看到的,就知道你喜欢漂亮的东西,专门给你掏的,我还是第一次上树呢,喜不喜欢,喜欢的话以后我经常给你掏…”
不等他说完,琴茶却先发起脾气来,他带着哭腔说“谁让你去掏鸟蛋了!谁稀罕了!上树多危险,你吓死我了!”生颐拉过他的手,“好啦好啦,你瞎操心,我怎么可能出事,我还要保护你,把所有你想要的都给你呢”
琴茶以为只是岁数小,生颐才会不明白他的心意,没想到长大了生颐也还不懂他。
生颐有次失踪了一星期,头两天琴茶还在耐心地等,等生颐来找他。后来耐不住了,骗师父说腿拉伤了,没法儿登台了,却偷偷从后门儿溜出去,守在洪家门口,远远地瞧了一天半,也不见生颐的踪影,后半天是因为他中暑晕过去了,他昏了好半天,醒来发现自己躺在桂川的旧床上,他宁可昏过去不要醒来了,他不知道生颐究竟怎么了,一晃四五天,了无音讯,如果生颐出事了,他会着急死的,如果是生颐不想搭理他,或者忘了他,他会难过的。无论哪一种,对他来说都不是好的结局,他后悔,后悔平时没找机会把生颐问个明明白白,问问他琴茶在他心中到底算什么。
琴茶就这样昏昏沉沉,忍不住流下两行泪来,在泪光氤氲中,他看到自己床边的柜子上摆着一排兔儿爷,从五岁起,生颐每逢中秋都给他送一只,当年床头摆了七只,一只不少。
他把生颐给的一切都当作宝贝,可生颐又将他置于何地?
……
“兔儿,兔儿”怎么是生颐的声音,自己是死了吧。
死了也好,来世投胎不要再遇见生颐了,这个总让人牵肠挂肚的少爷。
”师兄,洪少爷来看你了”
嗯?琴茶猛地睁开眼,生颐的面庞在他眼里晃了一下,慢慢地变实了。
不等琴茶问,生颐便主动坦白“我和我爹去上海了,喏,给你带了套西装,我爹还不知道呢,是我用奶奶给的钱偷偷给你买的,你看,好不好看。”
琴茶张了张嘴,他想哭想骂想让生颐滚出去,他需要用一些恶毒的话把他这几天延绵不绝的忧虑和牵挂全部发泄出去,但他只是别过脸去,不再看生颐“你走吧”他说。生颐莫名其妙,他只知道琴茶生气了,却不知道琴茶那湿漉漉的长睫下编织了多少个相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