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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与绵头一回坐火车的经历很顺利,他在餐车找到一个空位,买了一桌吃的,到了早上快六点,才终于有了点儿困意,把闹钟调到了八点半,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闹钟响起来的时候,江与绵睡了两个小时,他晕咖啡的劲还没过,醒过来又是精力旺盛,他下了车,跟着出站的人往外走,一抬头就看见秦衡抱着手臂站在出站口。秦衡也看着他,表情有些意外。
秦衡是帮他哥来火车站接大专同学,谁知道还没等到同学,等到了一个江与绵。江与绵看起来乱七八糟的,可他竟然跑到沥城来了,让秦衡质疑自己的做法是太不委婉了还是太过委婉。
江与绵看到秦衡,惊喜地跑过去,在秦衡面前站定了:“你怎么在啊?”
“我接别人,”秦衡问他,“你来干什么。”
江与绵听秦衡这么冷淡,心一下冷下来,见到秦衡的高兴也过兴了,奄了吧唧的不说话。秦衡又问了一次他来做什么,江与绵小声说:“我来旅游。”
“沥城有什么好游的,”秦衡皱皱眉头,他手机突然响了。是他哥打过来的,在那头跟他道歉,说记错时间了,他同学是晚上八点才到。秦衡听他哥说完,看了站在一旁的江与绵一眼,说知道了。
江与绵等他打完电话,就要跟他再见了,弄得跟真是来旅游的一样。
秦衡让他可得了吧,拽着他的书包带子拉着他往外走。江与绵被他拉着踉踉跄跄地,秦衡就又走慢了些,问他:“你来旅游,旅馆订了吗?”
江与绵摇头。
“那你晚上住哪儿?”秦衡说。
江与绵还说不知道,秦衡把他脸抬起来,果然咬着嘴唇闷闷不乐的。秦衡就放软了语气,问他:“你想跟着我住啊?”
江与绵半晌才“嗯”了一声。他不想再骗秦衡什么旅游了,他抬头跟秦衡说:“我来找你,我想跟你住。”
秦衡甚至不敢去看江与绵的眼睛,他告诉江与绵:“你跟着我,就要吃苦。”
江与绵说不要紧。他并不怕吃苦头,不然也不会来找秦衡了。
秦衡告诫着江与绵,手却握紧了他,两个男孩子牵手走路并不常见,但他不想放开。他想他是无耻的,配不上江与绵千里迢迢来找他,也配不上江与绵坦坦白白贴在他心口上的真心。
秦衡快两个月不见江与绵了,不见的时候觉得也不过如此,过些日子也就忘了。但真的见到了,就像偷到了什么宝贝似的,江与绵被他捏在手里,柔软的头发和眼神,江与绵依赖他,就像他也离不开江与绵一样。
可这都是偷来的。
外头太阳烈,秦衡带江与绵上了没空调的公交车,他有意要江与绵看清他们之间的差距,就带他去了他回沥城常住的那个大通铺旅店。这旅店是个老楼,一个房间百来平,放了十几张上下铺的铁床,一个床位,十五块管一天,三百包一个月。
秦衡叔叔家不大,住不下他一个大男孩儿,他小时候在叔叔家地板上打地铺,后来出了沥城回来,除了过年,都住在这里。他这次回来,他叔叔倒是给他在家里边上的旅馆里开了房间,和他哥的一个朋友一间。不过江与绵来了,他叔叔的好意他也只能心领了。
秦衡熟门熟路地带着江与绵下了车,走街穿巷到了旅店,前台只有一张小桌子。正巧有几个流里流气的青年大声喧哗着从里边走出来,江与绵想到被勒索的那回,吓得贴紧了秦衡,秦衡没管他,自顾跟老板娘说要两个床位,付了钱带江与绵走进去。
去他们的房间要经过一条细长的走廊再上楼,江与绵没见过这样的地方,他左顾右盼走得慢,秦衡拉了他一把,让他快点走。
进了房间,里面零零散散躺了几个人,秦衡低头看江与绵,江与绵也没什么表情,平静地问秦衡他们睡哪里。秦衡对着床号找到了他们的床位,江与绵用手扒了一下爬到上铺的铁梯,转头对秦衡说:“我想睡上铺。”
秦衡说好,江与绵又问他,哪里能洗澡。
这旅店上午和晚上都开一个小时热水,秦衡看时间,正好有热水,就带着江与绵到楼下公共浴室去。
送到浴室门口,江与绵拉住秦衡,说:“你不洗吗?”
秦衡犹豫了一下,心里转过了不少个念头,还是陪他走了进去。
浴室里面有两排用浴帘隔住的洗浴格子,外面是更衣间,两张长椅和几个破烂的柜子,江与绵把书包放在椅子上,脱起衣服来,秦衡有些不敢看他,也迅速把衣服脱了走进去,随便挑了个隔间洗起澡。
秦衡洗得快,在外面穿了衣服,等了一会儿,江与绵才出来,他穿着浴室里的塑胶拖鞋,腰上围了块浴巾,裹着又白又长的腿,脸洗的有些薄红,头发湿湿地垂在脸边上,他咬着嘴唇看秦衡:“外面好冷啊。”
换衣间里还有两个人,听到江与绵说话,都把眼睛转向他,秦衡恨不得把江与绵从头到脚给兜好了不给人瞧,他给江与绵套了衣服,擦干头发,带回了房间里。江与绵到床边上,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你昨晚睡了吗?”秦衡问他。
江与绵三两下就爬了上去,坐在上铺往下看:“睡了一会儿。”
秦衡一听就有问题,握住江与绵垂下来的脚腕,问他:“江与绵同学,请问一会儿是多久。”
江与绵手放在床边的铁栏上,无意识的摸着铁锈,说:“两三个小时。都怪范易迟,带我喝咖啡。”
秦衡一听范易迟这名字。拉着江与绵就往下使劲,像是要把他拉下来似的,江与绵吓了一跳,把腿往回缩:“你干什么?”
“不干什么。”秦衡撸着袖子说。江与绵刚要开口,秦衡的手机又响了,还是他哥,问他什么时候回去,能不能顺路再带两箱爆竹。
秦衡挂了电话,问江与绵能不能自己待着,他有事儿要走了。
江与绵看自己的手,他白生生的两条腿从脏污的床单边垂下来,晃在秦衡面前,圆润的脚趾快戳到秦衡脸上去了,好半天才瓮声翁气地说:“好吧,那你晚上还回来吗?”
“回来的。”秦衡硬下心肠,拎了包走到门口,刚才在楼下的几个小青年又回来了,在楼道里高谈阔论街上碰到的那个妞屁股翘。
他又停了脚步,想到刚才垂在自己眼前的江与绵白皙的脚背,想问自己到底在做什么,他究竟是在折磨江与绵,还是折磨他自己。
这不是江与绵应该待的地方,他这样金贵的小少爷,就是离家出走,也要住五星酒店,叫酒店送餐,把衣服丢进洗衣篮里,赤着脚在地毯上走。江与绵最娇气了,每天都要喊疼,他脚踢到块石头都想叫秦衡背他,一不留神就感冒发烧。
江与绵鼻子灵,讨厌不好闻的味道,秦衡喝了酒,他都要绕道走,可是现在却为了秦衡一句话,愿意跟他住在这么个全是烟味鬼地方,一句怨言也没有,乖乖的要等秦衡回来。
秦衡折了回去,把江与绵叫下来:“咱们不住这儿了。”
“为什么?”江与绵问,“我可以住的。”
反正秦衡在哪里,他就也想跟到哪里去,吃不吃苦都是次要了。
“我住不了。”秦衡牵着他向外走,他把江与绵带出去,重新找了个干净的旅馆开了一个标间,把江与绵安置好,才回了他叔叔家帮忙。
江与绵在旅馆里百无聊赖地看电视,看着看着睡过去了。一觉竟然睡到了晚上九点秦衡回来。
秦衡关门的声音响了点,江与绵被他吵醒了,坐起来问:“几点了?我为什么这么饿?”
秦衡皱起眉头:“我怎么知道你为什么这么饿?”
江与绵看了时间,自问自答:“可能是因为一天没吃饭了。”
秦衡只好带江与绵出去吃饭,找个餐馆给他叫了份炒饭,江与绵吃了个干干净净,对秦衡羞涩地笑了一下:“饱了。”
秦衡拉了纸巾给他擦擦嘴,带他回去。
江与绵时差已经乱了,白天睡了过去,晚上就睡不着,在黑暗中睁着眼睛看秦衡,秦衡不知怎么的,也没法入睡,就问江与绵最近忙什么。
“我报了下个月的托福考试,”江与绵说,“范易迟说,先试试水。”
“你能不能别总说范易迟?”秦衡不耐烦地打断他。
江与绵的声音在黑暗里听起来有些微弱,他说:“哦。”
空气静默了一会儿,秦衡开了口:“绵绵,你为什么来找我?”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