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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克的大头皮鞋眼看着要往埃里克身上招呼而去。
埃里克急得大喊:没有,我没有!埃里克哀求着喊道:我没有!我……我去上了厕所,回来看到她跑了出来,我马上追了出来,我发誓!坦克,饶了我,求你了,求求你!
埃里克闭着眼睛,蜷缩着身子来躲避坦克的殴打。
坦克凶恶地说:你这个撒谎精,你说的每一句话老子都不相信。
坦克相信一个人的眼睛是不会说谎的,埃里克这个小畜生一直都在欺骗他!
坦克将埃里克提了起来,捏着他的脸,直到将他的脸捏得发紫,他才解气地放开他。
迟早有一天他会揍断这个小畜生浑身的骨头。他憎恨他,没有任何理由。
坦克打痛快了,掏出手枪,大步走向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大汗淋漓,小腿被子弹击中!她垂死攀爬在路面上,血迹就像蚯蚓那样扭曲着。
坦克在她后面慢慢追,她拼命爬。
坦克举起了手枪。
埃里克眼睁睁地看着,坦克喜欢爆头,看着别人脑浆横流,他便会心内满足,他就像是个暴力的神经病,他的手指扣在扳机上,一抖一抖,他显得很兴奋,仿佛是一场娱乐。
埃里克的眼珠子瞪得将要从眼眶中蹦出来那般,他大声喊:别杀她!
坦克扑哧一声打到了那个女人身边的空地上,然后哈哈大笑,笑完,他又把枪口对准了埃里克的正脑门:只要你承认,你就是想逃跑,你就是想杀我,我考虑饶你一命。
埃里克感到小便有点失禁,他趴在那里,咬着牙,他想哭又愤怒,黑洞洞的枪口就在那里。
坦克威逼:小畜生,你说实话,老子要你说实话!
埃里克呸得吐出一口血水,他说:老子不想逃!老子就是想留下来找机会杀了你,你要是不杀了我,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老子忍你很久了!
Chapter44 V章 。。。
埃里克脑袋发热;就算坦克会杀了他,他也不在乎;他说:没错;我老早就想杀你了;我讨厌你;你这个混蛋,垃圾;你就是个疯子;你早就可以去死了!他的眼球就像那高压锅中膨爆的玉米粒子;那血丝就像即将断裂的纤维那样;他很想窜起来用手中的一切砸破坦克的脑袋;可是他站不起来。
这回死定了;埃里克心想,等他平静下来的时候,心底升起寒意,他萌生一种后悔,坦克的身影在他眼前有些模糊,他被揍得太狠,以至于神色恍惚,有些听不清楚他的话。
那个女人趴在地上惊愕地看着埃里克,那种表情难以形容,让她忍不住对他恼恨悲悯交织,她不应该恨他,看不起他,每个人都有活着的权利,不论他有没有出手帮助别人。
坦克盯了埃里克半响,仿佛长年累月积压在内心的那种忐忑和不满获得了释放,或者是他长期逼供的犯人终于说出了真相那样如释重负,他就猜得没错,这个臭小子一直以来都对他充满杀意,坦克蹲下来,拎起了他的衣领,让他靠着墙壁坐好,他拧着他的脸,咬牙切齿地说:你这个小畜生,终于说出实话了,好!好!
坦克放开了他,他有些手足无措,他起身在埃里克面前走来走去,似乎在考虑怎么处置他,他一遍又一遍撸着自己的头发,显得烦躁异常,他用枪指着埃里克的脑袋,见埃里克正斜着脑袋看着他,充满愤恨。坦克说:求我饶了你。
埃里克在他说了三遍之后终于听清楚了,他说:想都别想。
坦克脸上的横肉都在颤动,这不可能,从前就算他让他吃屎,他也不敢不吃,他就是个低贱的没有一点骨气的小畜生。坦克将枪口紧贴着他的脑门,他说:只要我开枪,就会打碎你这颗小脑袋!你想活吗?
埃里克说:我想活,可我不会求你。生命不是你可以施舍得起的。我比你有种,和一个随时会杀害自己的人生活在一起,你有枪,比我强壮,而你却不敢和我同处一个屋檐下,你杀我,就说明你怕我!
啪一声巨响,坦克重重给了他一个巴掌,他拿开了枪,一手抓住埃里克的头发,一手用匕首顶着埃里克的颈部动脉,他说:小畜生,不要以为你自己很高尚,老子谁也不怕,还怕你?记住,今天老子留你性命,不是因为我不敢杀你,而是因为你说了实话。
坦克黑白交杂的胡子布满整个下颚和腮部,一双眼睛充满了一种让人感到歇斯底里哀求的神色,这种神色几度在他对埃里克实施暴力的时候出现过,他憎恨说谎,可是每个人都在隐藏自己的邪恶、愤怒,他们之所以不敢实施是因为还没准备好,他讨厌那种表面上百依百顺,逆来顺受,可以毫无尊严地活在他人践踏下的人,实际上那些人心底都在酝酿着实施报复,或者在算计着什么,噢,他实在受不了这种相处。可是他又不能改变这种局面。
坦克将埃里克拎了进去,将那个女人也推了进去,他锁上了玻璃门,将他们两个都关了起来。
苔丝忍着痛爬到了埃里克的身边,她说:嘿,你没事吧?
埃里克咬了咬唇,他只觉得很疼,也许身体的哪根骨头断了,他说:我不太好。不能动。
女人说:你能帮我解开绳子吗?用嘴。
埃里克:我可以试试。
女人躺在地上翻过身子,将反绑的手对着埃里克。
埃里克费了好大的劲才咬开,女人的腿被子弹打伤,他们两个躺在地上。非常疲惫。
女人的眼睛四下望着,这个锁住他们的店面在中间,他们没有任何窗可以爬出去,除了眼前那道厚实的玻璃门。
女人叹了口气。
埃里克说:对不起,苔丝。
女人说:没关系,我能理解。还是谢谢你。
埃里克说:我没有做什么。
女人说:不,你有做什么。你让他停止了杀我。
埃里克说:我说这句话并不能阻止他杀你,我什么也没想好。
苔丝说:是啊。你知道不能阻止,可你却想也许能阻止他。
埃里克说:我没你想象的那么好,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女人说:不知道,我们都受伤了,出不去也逃不快。
埃里克的脸贴在地上,蜷缩着身子,满脸都是乌青和血渍,他幽幽地说:我想活下去。
女人问:为什么?也许死了更好。
埃里克咳嗽了几声,也许是身体痛,他憋了一阵子,他说:为了我妈妈。
妈妈?女人喃喃地重复这两个字,仿佛就像在回忆悠久的过去,她说:你们走散了?
埃里克的眼睛湿润着,眼泪混杂着血水滴落在杏色的大理石面上,鲜红剔透。
他说:死了。
女人有些惋惜,她说:很抱歉,但死人并不能支撑一个人继续活着。时间久了,你就知道了。
埃里克若有所思,这个女人比他年长很多,这话很平淡,但却残酷。
他的胸膛有些起伏,他内心并不承认这个事实:不会的,我的妈妈永远会支撑我走下去。
他说。
女人只是很随意地,用聊天的口吻说:十年后,也许用不了十年,你会记不起她的样子,淡忘从前的一切,甚至你今天说过的话。
女人接着又说:对不起,我不是想让你接受我的观点,我只是想这么说而已。
埃里克挣扎着坐起来,他心里想要反驳她,但是他的嘴唇蠕动了一下。
他什么也没有说,他看着自己的脚趾,鞋子破了一个洞,他的大脚趾露出在鞋面上。这双鞋不合脚,但是总好过没有,他的脚趾上是厚得快要风化的指甲,黑漆漆的,就像泥土那样,他动了动脚趾,那个身体部件就像不属于他的那样。
从前妈妈会帮他修脚趾甲,自从她死去之后,他就再也没关心过自己的脚,他只是不停地用它来走路。而现在他就像上帝的某一颗脚趾头那样,不被怜悯,浑身肮脏。
他现在已经快记不起妈妈的样子,更别提十年后,他抢过别人的食物,杀过狗,那是他自己养的狗,他实在无力再养它,所以那个雨夜,那条狗亲昵地回到他的身边,他用一条毯子闷死了它,埃里克泣不成声。
苔丝见他哭了,便说:抱歉。也许我不应该对一个少年说这样的话。你应该相信自己,相信你的妈妈。你能做到的,总有人能做到。即便不是我。
苔丝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