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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祉凑过鼻子闻了闻,“惠泉酒,也不错。”
胤禟命下人给胤祉胤禵筛了酒来,胤祉拉着胤禵摆棋子,呷了一口赞道,“好酒,我这几个兄弟手头尽是好东西,愚兄刚见识了老八的大老雕,这会子又喝上老九的酒了,这趟坝上没白来。”
胤禟问道,“什么大老雕呀?”
胤祉顾着教胤禵摆棋盘,就没接上话茬儿,胤禵跟道,“哦,是八哥派人来给皇阿玛请安,顺道儿呈送了两只鹰来。”
胤禟半晌不语,胤禵跟着胤祉学棋,忽听得保泰说道,“九爷,您怎么不走子儿啊?”
胤禵抬头看了胤禟一眼,发觉胤禟正定定看着自己,只当他是有什么事,半晌胤禟才说道,“今儿哪个记注官御前当值?”
胤祉仰头寻思道,“大概不是徐乾学就是陈璋吧,怎么了?”
胤禟道,“今儿老十说要给皇阿玛请安去,我打量着皇阿玛这几日龙颜不悦,想给他提个醒,不知道这会子还来不来得及。”
胤祉埋头道,“这个老十,平时就缺心少肺的,想必早被皇阿玛骂皮实了,由他去吧。”
胤禟嗔怪道,“三哥,你这话就不对了,都是亲兄弟,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嫌费事怎的?十四,咱们找老十去?”
胤祉却不干了,酸道,“哎,你找个下人带话去不就完了,干嘛非要自己亲去?亲去也罢,你要充好人你就走,干嘛非拉着我对家呀。”
胤禟恨不得把这个碍眼的人踹出去,却又不敢做得太明了,只得道,“那我去去就回。”
胤禵知道胤禟有难言之事,草草下了两盘,借故溜出来,到胤珴帐中,却不见胤禟,胤珴也已经去皇帐中请安了。他只得差人四下去找,自己回自己帐中等,等了约莫一刻,等到胤禟躬身进帐,一屁股坐在马扎上,颤微微说道,“老十四,有酒么?”
胤禵见胤禟面色苍白,虚汗涔涔,心下已料定出了什么事,便屏退余人,命丫头筛了一壶酒来,问道,“你哪儿去了?”
胤禟轻声说道,“我,我今儿晚上做了件大事……我把八哥送皇阿玛的两只鹰给弄死了。”
“你……”胤禵身子一抖,继而单刀直入问道,“干不干净?做不好,是会引火烧身的。”
胤禟的头深埋进手中,“不,不知道。”
胤禵怒不可遏,却不敢发作,压低了声道,“不知道?你自己是死是活不知道?”
胤禟深吸了一口气,亦难抵浑身上下止不住的颤抖,一开口,声音像是从肺叶中哭号出来的,“我不知道,此事若是败露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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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怎么样;我也不知道,八哥会怎么样,皇阿玛会怎么样。”
胤禵冷冷道,“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跟我商量商量,现在找我还有什么用!”
胤禟红着眼睛道,“刚才我本来想跟你讲,可是三哥在,又不便言语,我想兵贵神速,头脑一热就做了。现在想想就后怕。”
胤禵反而感到一阵隔岸观火的轻松,任他也想不到还有如此釜底抽薪的办法,倒是一了百了,于是安慰道,“既做了,就罢了,怕又顶什么用。咱们跟八哥之间,无论谁压倒谁,迟早是要有一个了结的。”
胤禟看着他,像抓着那根救命稻草,“十四弟,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咱们现在可是同舟共济了。”
胤禵万法归宗,给他吃定心丸,“放心吧,我会帮你。你给我讲讲当时的情形。”
胤禟道,“我让和瓜子儿找老胡吃酒去,那两只鹰放在存放杂物的后帐里边,我让个贴身太监跟守备的说进去支领手炉,进去拿个炭火钳子生给夹个半死。”
胤禵思忖道,“后面好说,这一天到晚进出那后帐的也不知有多少。可是你让你的亲信去引开那个管家,东窗事发,他岂有不辩白的?恐怕要一不做二不休了。”
胤禟早已没脚蟹一般了,“那怎么办,只怕这个雪球越滚越大,拖泥带水,不好收拾。”
胤禵拍拍他的肩膀道,“你放心,这件事由我去做。只是你这件事到此为止,千万不要节外生枝。一是那个太监杀鹰的时候有没有旁人撞见,或者恰赶上个听壁角的,便大不好了;还有就是要做得干净,别遗落了什么东西在那儿……”他忽然看到两根明晃晃的黄绦拂过自己面颊,刮住自己的辫子,紧紧缠死了,像蛀虫一般要钻到自己脑中去,他只觉一声轰然炸响,自语道,“你,你要害死她了。”
“什么?”胤禟没听清。
胤禵二话不说跨出帐直奔后帐而去,回避躲闪了守备绕进帐中,却寻不见鹰笼的踪影,问守备才知晚膳后已呈到皇帐中去了。胤禵只怕鹰爪上栓的黄绦是宝琪所书的字迹,若皇上见到毙鹰龙颜大怒,必会迁罪于她,即便不会深究,以胤禩的阴鸷,未免也会抓她背黑锅替自己脱罪,又如何是好?他转念自嘲,怎么也是他们夫妻的事,他跟着咸吃萝卜淡操心,好生没趣。可当年宝琪那愠怒的巴掌扇在他脸上,断指甲却沙沉在他心里,余恨不消,伤疤宛在,终究看得破,忍不过。他像是张被抽了丝的罗帕,蜷萎一处,展开了也还有那根脱丝的瑕痕。他只得转而向皇帐走去,仿佛一只蛰人的蜜蜂一般去饮鸩止渴。
皇帐外回了执事太监,只说是问安,太监不敢怠慢,忙迎进外帐之中,总管魏珠正在锦杌上坐着烤炭盆,见胤禵来了,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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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来迎,口中道,“今儿真是好事扎堆儿来,几位阿哥爷都赶一块儿了。”
胤禵一进帐就瞥见那漆黑的鹰笼在座榻边儿上放着,心中一阵打鼓,却不露声色,问道,“还有谁在呢?”
魏珠回道,“四爷、十爷都在里边呢。”
胤禵问道,“今儿皇阿玛精神怎么样?”
魏珠低声道,“意意思思吧,刚十爷来时,还不顺畅,数落了几句,后边四爷就来了,我这一颗心才放下些。不瞒您,奴才说句实在话,别看奴才是御前当差的,那都是麻杆做的顶梁柱,撑不住场面。这两年真正在御前镇得住的,也就剩下三爷四爷了。您先坐,我这就给您禀报去。”
胤禵侧耳倾听,内帐中恍惚有胤禛讲话的声音,他亦怕情势不明讨了没趣,又想着怎么伺机虎口拔牙替宝琪收拾局面,两难之下唯有先按兵不动,说道,“且不急,等四哥他们出来了再说吧。”
说话间帘幕一挑,内中出来一个文官,正是御前起居注官陈璋。两厢点头,魏珠问道,“万岁爷可闲下来了?我须进去禀报。”
陈璋道,“无甚大事,此刻就可以了。”魏珠便端了奶茶壶进去,陈璋假意伸个懒腰,悄悄附在胤禵耳边轻声道,“十四爷今日有喜事。”
胤禵见他笑得宛如眉梢落了喜鹊,心中一震,继而听他说道,“方才四爷向圣上保举您为镇守西北的抚远大将军了。”里间忽然传出一声咳嗽,二人警觉地瞥了一眼,陈璋默默打个拱手便出去了。此时外帐中只剩下胤禵,他迅即揭开鹰笼上的绒布,见一只鹰早已气毙,尸身团蜷在笼子角,另一只多少有一口游丝一般的呼吸,亦歪在那里,两只琥珀色的眼直勾勾对着他,瞳孔亦散了大半。他从铁条间伸手去解系在那鹰爪上的黄绦,铁条缝隙窄,卡在腕子上生疼的,亦顾不上。片刻只觉得漫长,内帐中却要走出人来,那劳什子扣儿却死活解不开。他只得抽出手来,抹抹头上的冷汗,忽听得内帐中的脚步紧了,那人似有步出之意。他情急之下,只得抽出腰刀,拽着那两根黄绦从字迹上方割断了去。
刚站起来,帷幕就拉开了,皇上并胤禛、胤珴、魏珠几个一并出来。胤禵攥在手上的黄绦都已被冷汗沁透了,忙跪下请安,暗中将两根带子褪进袖中。
皇上面色稍喜,对胤禵道,“好啊,老十四,刚才你四哥还同朕说起你。”
胤禵舔舔干裂的唇,喉结簇动了一下,才敢抬头望一望,“敢问皇阿玛,四哥说儿子什么了?”
“他说你天资英纵,有大气魄,是个可以担当重任的将才。”
“蒙四哥……”他不知所措地望着胤禛,后者正冲他露出微微笑意,他知道方才陈璋所言非虚,“蒙四哥抬爱了,儿臣不敢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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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道,“朕早说过,要于王室宗亲之中择一位擅长兵事之人镇守西北,朕知道你们都放在心上了,可是谁肯给朕拿这个主意?谁敢拿这个主意?只有胤禛。今儿胤禛跟朕说的一席话,朕都听进去了,这才是真正的百川归海,有容乃大。”
胤珴鼻子里哼出一声,皇帝冷下一张脸来对道,“怎么,你有什么话说?”
胤珴因锦端的事对胤禛心生芥蒂,也顾不得那许多了,嘟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