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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禩又问,“这几年生计如何?”
“亏八爷照顾,几处田地都有租子可收,这几年圣上在此地修了行宫,往来的人也多起来,驿馆也有些声色了。说起来,八爷您是大菩萨,若是没有您,我们一家早被发配到关外去,此刻不知死在哪儿了……”
胤禩道,“日子过得去就行,我不希求别的,只要你们给我守好了这个坟茔。”
妇人应道,“这是应该的,说起来羞愧,这恰恰是我们自己分内的事。她是个有命无运的可怜人,爬上半边身子去,没成想二阿哥指望不上,临了反倒是您这个旧主子给办了个囫囵的后事,荫及家人,她也算没白活一遭。”
正说着,一个玄衣裘帽的男子从外面进来,高声叫道,“可是有贵客么?”
妇人低声迎道,“贼囚根子,叫唤什么,也不细看看是谁来了。”
男子看真了,跪下道,“贝勒爷,没成想竟是股瑶池风把您刮来了。”
胤禩道,“虚礼不必了,我刚跟你媳妇说,外面大雪封了路,要在你家里叨扰一宿。”
男子倒比妇人不知所措,也没有起身,点头如捣蒜一般,“我家腌臜,贝勒爷不要嫌弃,刚进来见下人们已把饭菜拾掇好了,我这就烧热水去,喜薇,把上房收拾出来,伺候爷和奶奶歇息吧。”
妇人见他没眼色,嗔怒地掐了一把在他面上,“什么眼力介儿,这是随爷来的姑娘,”又笑对胤禩道,“上房已经给爷收拾好了,只是我家房少,委屈这位姑娘跟我一头睡。”
晚间梳洗事毕,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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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和衣而卧,却盘算好要跟妇人说话,便不要她吹灯,问道,“这位大嫂怎么称呼?”
妇人答道,“夫家姓佟。”
她接着问道,“佟嫂家里可是八爷的包衣么?”
“不是。”妇人干脆答道,翻了个身,亦不多说。悦离也不便问了,索性闭了眼睡觉,却听见胤禩在院中唤她的名字。她抖了个激灵,起身跑出去,披风也顾不得穿,四下无光,只能借月色的清辉瞧他,他解下自己的玄青斗篷来与她披上,“傻孩子,也顾不得穿件衣裳。”
她本不该接受,却舍不得,听他说道,“我睡不着,想找人说几句话。我反复思量这件事,我们来坟前祭扫,就在你点莲花灯的时候,山崩被困在谷中,真是太巧了。”
她笑道,“这么多年,您到底犯了回傻。”
他无奈说道,“没跟你玩笑。我想她的灵魂兴许还有未尽的尘事。”
她道,“好,让我来解这个结可好?她让您如此牵念,必定不是凡人,自然早就往生了,能够往生,又怎么会有未结的心事呢?也许天意如此,只是让您来看看她的家人,或者,为了达成别的遇合。”
“遇合?”她是说者有心,他却到底不懂,“就这样吧。今天的事,不要告诉你娘娘,也不要再问扇儿。”
“娘娘不知道这里的吧?可是扇儿姨娘却知道。我一直以为您敬娘娘胜过姨娘,不想您却这样瞒她。”
“这有什么?只是件无关紧要的事而已。”
“您哄小孩呢!您每年都要来汤泉,可见就是专程为给她扫墓的吧,我还当真的有可耍的去处,是我笨了。这是您一桩不足为外人道哉的心病,可是偏偏不告诉娘娘,可见您始终对她有所避讳。旁人还说您处处忍她让她,我倒是为她不值了。”
他不觉笑道,“鬼丫头,扯哪儿去了。你年纪小,还不懂夫妻相处之道。”
她问道,“可是您又为什么带我来到这儿呢?您完全可以找一个不相干的人,比如拜月,或者某一个给了银子就可以闭嘴的丫头。”
他苦笑道,“我想找这样一个女子,不让她问,她却又能懂。”
她咄咄逼人,“那您找对了吗?”
他浅笑,解下她的大氅转身走了,“快回去吧。”
悦离的梦,是茜色的一笔猛甩进水中,盘旋纡徐,开出几层旖旎的花,那花不断被颜料勾勒,一层一层,旋转舞蹈,敷衍出无穷的花,只是花,华丽而单调。
马车仍在颠簸中,远天一片混茫的姜黄色,回路仿佛永远走不到尽头,晨昏莫辨。她仍然对着他坐,不去看他,心中却吟起回肠荡气的调子,她触摸到了命数中绵延不绝的草蛇灰线,她的心大如天狗吞月,高如会凌绝顶,她仿佛已去过生命的终点,再含着体恤幽微尘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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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悲重生,犹如黄粱一梦后的宠辱不惊,但只是剩下一份情,最缠绵悱恻的戏文亦敌不过自己的爱情。
冥冥中自有定数,她才体味出扇儿这句话的意思,以至于大彻大悟,她的故事竟可以这样美。
他忽然说道,“辛苦你了。”
她道,“您以为我会埋怨走上这一遭?”
他道,“你也不要怨恨你扇儿姨娘,她跟你一样,都是我信得过的人。”
她问,“您信得过的人到底还有几个?”
他沉吟,“随我走到这里的,都是我信得过的人。”他的目光穿过棉布轿帘的缝隙流到外面去,“你不是问我那里埋的是我的什么人么?那不是什么人,那是一半的我。”
她也向外探望,原来是恰恰经过那个坟茔,于是说道,“不如再去拜拜。”
他道,“她不高兴,再拜,我怕又走不成了。”
她笑笑,忽然喊道,“停车!”旋即拿了那两盏莲灯跳下车去,一左一右摆在坟茔前,拿香蜡点燃了,郑重拜了三拜,又奔回来。
胤禩一直在轿棚里掀了帘子看着,直到她回来,含泪冲他笑了,他的目光却钉在那两朵粉莲花上,犹如抛入沉沙中的锚,车行艰难地行驶,渐行渐远,拖动着勾连彼此的无限悠长的锁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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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六 。。。
陆 萁煎豆设局毙鹰隼 叔援嫂临危解金绦
隆冬坝上的冷带着一种毅然决然的凌厉,仿佛游刃有余的屠夫一刀能把整张皮片了去。很少有这样晴朗的日子,空气中没有一丝风声,静得能听见风刃在皮下的游走,只是纯然的冷。寒冷如无形的霜雪从天而降,天空与大地皆蒙上一层月白的膜,唯有日头远远挂着,星辰般苍凉细小,是铅白颜色,宛如纱帐上的一点破洞。
胤珴瞄准一头林中徘徊的野鹿,扣动扳机,一声巨响惊飞树上的群鸟,鹿愣了片刻,逃也似的奔入密林深处。胤珴低声咒骂着,将那柄自来火手枪扔给身后的仆从,仆从忙拿着木榔头往枪膛里推火药,胤珴吼道,“别弄了,准星都是歪的,怎么能打得正!”仆从跪下道,“爷别生气,小的回去,给您换那把连珠火铳去。”
“等你回来太阳都落山了,让我打夜猫子去!”胤珴就势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十哥好大火气!”
胤珴抬头看去,见胤禟胤禵下马而来,二人皆一身行服装束,穿着黑狐皮马褂,下系熏皮行裳,头戴绒顶暖帽,只一个笑吟吟,一个却面色凝重。他本来也没好气,于是闷不做声,继续拿着那柄手枪四下寻找。
胤禵笑道,“都说你是早到的,来了三天,跟皇阿玛连个照面都不打,昨儿他老人家还问起来,顺带连我们也给呲瞪了几句。”
胤禟道,“他呀,是在家受了福晋的气,到这荒山野岭撒气来了,连累我们吃挂落儿。”
胤珴怒道,“胤禟,你有闲工夫伺候你媳妇念经去,甭跟这儿六指儿挠痒痒了,谁也不缺你那一道。”
见如此,胤禵连忙和稀泥,“这都扯到哪儿去了,怎么都跟娘们似的斗起嘴来了。”
胤禟亦恼道,“大年底的犯太岁是怎么着,老爷子为西北战事气不顺,这上上下下都没一个消停的。”
胤禵对胤珴道,“刚才见你冲枪发脾气,可是这家伙不好使了?”
胤珴道,“不知怎么了,就是打不准。”
胤禵拿过来瞧瞧,笑道,“这西洋玩意儿也就是个摆设,打鸟还成,十哥,你试试这家伙。喜欢,就拿去吧。”说罢朝身后挥手,仆从端过来一杆长火枪,呈到胤珴手里,被胤珴掂了掂说道,“有分量,哪儿得的?”
胤禟说道,“这可是正经的御制神虎枪,老爷子预备赐给旗主王爷的,胤禵承宠,额外得了一把,你可别拿它打猞猁狲去。”
胤珴心下已有了八分欢喜,便对胤禵道,“行啊,好兄弟,我也不能白拿你东西,你想要什么,跟哥说。”
胤禵笑道,“十哥这就见外了,手足之间还分什么彼此。我臂力小,素来使不好这大家伙,要说咱们兄弟几个里,还是你玩枪玩得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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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送给你,倒真是糟蹋东西,你就当是帮我的忙吧。”
胤珴犹豫道,“话虽如此,总还是受之有愧的。”
胤禵道,“那就把你手上这把手枪送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