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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木雕底面最新的崭新雕痕下,老管家隐约看到了一个突兀的绿色霉点。
老管家一呆。
褚明洲这边的木头都是经过层层筛选质量上乘的黄花梨。
黄花梨这种木头木质紧实,质地坚硬,是种绝对不会发霉的木头。
只有假冒伪劣的黄花梨才会从木心里泛出这种青绿色的霉块,仿佛被人偷换了黄花梨这种高昂矜贵木头水火不侵的心,被一点潮气轻而易举地腐蚀。
然后在一个午后,在褚先生的手上,被雕刻刀漫不经心刮出斑斓疮痍的内里。
褚明洲是没有这种发霉的木头的,他碰都不会碰。
有这种发霉木头,还一鼓作气什么都不懂地往褚家这边送的,只有一个卫可颂而已。
这木头怎么来的简直再清楚不过了。
褚明洲明面上说送不要木头回去,结果瞒过了所有人,把卫可颂送的木头留下来了一批。
褚明洲应该是拿真的黄花梨木换假的黄花梨木,把真的木头掺杂在那堆假的木头里送回去给卫可颂。
清淡冷漠的褚先生真真假假,费尽心思,就是为了不引人注意地留下卫可颂送给他的木头。
卫可颂送一趟木头,半点没有亏,用一堆木心都已经发霉的假木,换来了褚明洲白白送他一堆价值连城的木心完好无损的真木头。
褚明洲开的条件卫可颂一个都没有达成。
但卫可颂趾高气昂地要求褚明洲接受他的人,接受他的木头,在他毫无知觉的时候就已经被褚明洲照单全收了。
卫可颂变心不喜欢褚明洲的那一瞬间,这些朽烂变心的木头还在被褚明洲握在手里仔细雕刻,珍重把玩。
老管家看着木雕上的霉点,又想到卫可颂决然的背影,不知为何凭空生出一种无法冷却的心酸和悲怆。
“……明州啊,你怎么就喜欢上这块朽木了呢?”管家眼里似有泪:“明明你最不能喜欢的人,就是他啊……”
卫可颂下了车就匆匆往赛场跑。
他心里知道穆星就算是进了决赛,但其实留到最后的可能性不大。
但是今年算是天朝这边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蓝洞官方在国内举办了第一届国际邀请赛,邀请了全世界有名的战队过来。
虽然世界上有名的战队都在,但是还是国内战队居多。
国内战队一多,虽然这话不太好听,但是卫可颂觉得平均战力水平是下降的。
至少在他眼里,国内单论技术能刚得过穆星的人真的很少。
而且这次国际邀请联赛的规则和以往不同,战队很多,单排需要一轮一轮往下走,而不是像以前一样混战。
穆星上一轮的成绩不算好,比赛的时候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一直时不时往台下观众席上看,是贴着边进的决赛。
卫可颂刚刚跑到会馆,就听到震天霹雳的欢呼,都快把会馆的顶给掀开了。
这阵仗,卫可颂呼吸一窒息,难得有些懊恼地跺了下脚,一看就是比赛已经结束了。
卫小少爷被迫脱离手机信号生活了一个多月,拿到了手机也没有想过上网搜一下穆星的战斗情况,慌里慌张就往会馆里冲。
还是跟着卫可颂下车过来的司机哭笑不得地提醒卫可颂,可以上网搜索一下比赛结果。
卫可颂一搜就彻底呆了——Jupiter是单排冠军。
卫可颂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往人山人海的会馆里面走,满肚子的委屈和苦涩在这一刻都化成了不知道激动什么的眼泪,哗哗往下流。
卫可颂一边哭一边想,褚明洲不值得Jupiter值得,老子挑的水,抄的大字,受得气,写到半夜手抽筋都值得了!!!!
虽然赢得是穆星也不是卫可颂,和他这个突然就销声匿迹的挂牌子的老板,也扯不上多大的关系。
但卫可颂就是高兴,高兴得一直哭。
卫可颂好像是同时迎来了两场战役的胜利,得到了自己一直想要的电竞冠军,同时也放弃了自己一直得不到的褚明洲。
但可能是老天爷看他不顺眼,人活在世上锦衣玉食已是难得,还想要的都得到,没有得到了的都还释然了,哪有这么快活的时候,给我难受!
卫可颂高兴了不到五分钟,就再也高兴不起来了。
卫可颂躲在观众台的走廊入口处,他怔怔地看着台子上外套落地举着奖杯的穆星。
他没见过Jupiter,但他见过穆星。
卫可颂见过穆星少年时期给他寄过来的一些照片。
卫可颂傻在了原地。
Jupiter就是当初孤儿院里那个被他烫伤了手,然后他一直心虚资助的小孩。
卫可颂脑子里混淆成一团,穆星为什么要成为Jupiter来打游戏靠近他?为什么一直不和他说自己就是穆星,让他一个人被瞒到了现在?
穆星来干什么?报复?报恩?还是其他?
观众席上阵阵欢呼铺天盖地,而卫可颂心里酸甜苦辣交杂在一起,他的眼神落在穆星右手食指上的那个醒目的伤疤,被刺痛了一下。
各种情绪陈杂,最终在卫可颂的心口被酝酿成了一种仿佛被背叛的心情。
……为什么Jupiter不告诉他,他就是穆星?这么久了,一直瞒着他。
记者的惊呼般地隔着一段距离捧起穆星有着狰狞伤疤的右手:“我天,这么多年来我是第一次看道手上有烫伤的电竞选手。”
记者玩笑般地眨眨眼:“这也算是被上帝亲吻之后留下伤疤的手吧。”
穆星手臂上搭着那件卫可颂软磨硬泡找顶级设计师设计的外套,脚上是卫可颂给他买的和自己一个牌子的运动鞋,挂在脖子上的耳机是卫可颂费心挑选的款式。
——手上是卫可颂曾经烫下的伤疤。
穆星扫过那个战队方向特意为卫可颂留下的位置,从比赛开始到结尾都空空荡荡地停留在他视野一角。
穆星垂下眼帘,纤长的睫毛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打出渐变的阴影,他轻轻摇了摇头反驳:“不是被上帝亲吻,是被烫伤的。”
记者对这个横空出世的黑马的一切都很感兴趣,无论是优异过头的外表还是刚刚传奇般的操作,以及现在手上神秘的伤疤,随便挖掘一下就是明天电竞板块的头版头条。
记者于是顺着穆星的话下来道:“烫伤的?会很影响操作吗?”
刚刚夺得了冠军的穆星并不像其他得到冠军的人那样激动,反倒像是输了般魂不守舍地一直盯着一个空的座位看,低声道:“……会,影响微操。”
记者兴致勃勃地追问:“……。是否可以透露一下关于伤的事情呢?”
穆星仿佛猛然回过神来,听到这个令他不太愉快的话题后,他清俊的的面容上凝出一层拒人千里之外的冷霜,道:“无可奉告。”
卫可颂站在入口处,前面是划分给可颂战队的观众席位,背后是冷风阵阵的漆黑入口。
而好不容易从跑出来的卫小少爷僵硬地站在入口处一条被阴影吞没的长廊上,他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穆星那一句带着冰渣子又凶悍的“无可奉告”冻成一块坚冰。
卫可颂恍然又迷惑地抬头,他看着站在台上被人欢呼簇拥的穆星冷着眉眼,卫可颂只觉得这人和自己朝夕相处的那个寡言又乖顺的Jupiter不是同一个人。
他骗了我,卫可颂原本是这样想的。
但骗在哪里,卫可颂又怎么冥思苦想都想不出个答案来,他向来在这种感情问题上笨拙又痴傻,要不然也不会被周围的人玩得团团转。
卫可颂只觉得凭空生出一股委屈,恨不得狠狠质问一下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他又不敢。
万一真的是来报复他的呢,卫可颂难受地想,要真的质问了,这不就代表自己真的被骗了感情吗?!
卫可颂努力冷静下来梳理自己和穆星相识的过程。
穆星并没有有意隐瞒自己的身份,是自己一开始用假的身份靠近他,装女的装傻的自始至终都只是卫可颂而已。
虽然最后他的马甲没有捂住,但也是他卫可颂咎由自取,对穆星好得过火烧了身上这层马甲,露出里面是个乌龟王八蛋的本质。
真的细算起来,倒是他卫可颂骗穆星的更多。
但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他觉得很憋闷?
卫可颂看着屏幕上光芒万丈的穆星精致如画的面容,难过地落下泪来。
当初那个在他记忆里的孤僻小孩,已经出落成了现在这样能让卫可颂感到自惭形秽的的样子。
穆星在屏幕的另一端,看这个烫伤自己的人缠着他,死不要脸地追着他打游戏的时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每一次运用鼠标拉扯这道经年未愈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