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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门体不相配,厚重的两重锁。
来到屋外,安德烈在院后找到了一把镐子。
枕在枕间,艾德里安锁紧了眉,地板下方传来的撬凿声显得格外突兀。
如果是昔时,浅睡眠的他必定会被吵醒。可是现下,他实在是太累了。
意识混沌间,梦里出现了雨雪飘刮的那夜,他在林地间逃遁,转眼,盟军便带着猎犬,从后方追赶了过来,枪声划破了寂夜,飞驰的子弹擦身而过,而他只能继续向前。
挣扎般,艾德里安翻了翻身。
假使再弄不开,安德烈就决意暴力砸门了。
将撬烂的锁头和镐子丢在一旁,走了进去。
很快,他便明晓,德国人为何会在逃离前会不忘给这扇门上一把重锁。
窄小的储物间,堆叠有大小不一数十幅油画。
其中最大的那幅,约有一米五六。涂嵌上浓郁赭红的亚麻布画间,一位披发的女人嘴角含笑,安然地端坐在昏暗的储物室一角,就像活脱脱坐在了你的眼前。
除去陶瓷商人的身份,这个德国人还是名油画收藏家。
这些画都是他掷重金买入的,来不及运输去德国,他显然希冀日后有一天,还能够回到坦卡特,将它们如数带走。
安德烈抹了一把脸,倚靠在了置物架上。
难道,就连一包烟或是一瓶酒都没有吗。
这个大胡子德国佬是个禁欲者?
正要转身离开,鞋头碰到了什物,发出金属摩擦的声音。
空荡荡的置物架底下,藏有一条蜿蜒的铁链。
安德烈蹲下,竟将它拉出五六米长。
这条铁链看起来很新,一处锈斑都没有,不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
拿在手上掂了一会儿,安德烈像是想起了什么,将它攥握紧了。
链身散发出丝丝寒气,与这薄凉的冬夜融为一体。
他将链条逐圈卷好,摆放在了置物架上,阖上了门。
回到二楼起居室,此时,周遭完全暗了下来,玻璃窗外,皎洁的满月悬挂在料梢的枝头,散发出幽静的薄光。
艾德里安依然伏在床头,月光打在他的身侧上,面颊指间的血渍已凝结成深色。
安德烈凑近俯身。
呼吸声起伏有序,细长的睫毛在眼下打落一片碎影。
竟像一个陶瓷娃娃,与这月光十分般衬。
安德烈直起身来,四下看看,去侧卧找来了厚毯和枕头,放在躺椅间,叠腿睡了上去。
腿长出一截,宽度也不甚理想,安德烈翻了翻身体,交换了好几个姿势,才渐渐睡着。
第10章 罪(一)
锈色的房间里,换气扇在咿呀作响,被稀释了的光从其间透露下来,将周遭衬得愈发黑暗。
有个人,一个男人,坐在了墙壁的边缘,背上突兀出蛇骨般的椎骨。
稀碎的发稍带有一抹淡金色的光边。
安德烈握紧了枪,他靠近他,一并,拉上了膛。
当距离仅剩下短短一米时,抬起了右臂。
男人回过头来,淡淡地微笑着。
漆黑的枪口不偏不倚,融碎在了男人的蓝眸之中。
画面开始摇晃,耳畔出现了白噪音。
男人的嘴唇一开一合,却听不清一丝一毫。
最终,他站起身来,正面朝安德烈走去。
男人握上安德烈的手,握上了枪。
枪口的暗影印在了白亮的眉心。
“一起下地狱吧,安德烈。”
一瞬间,白噪音消失殆尽。
睁眼,月光如沐。
孤零零地回望着他。
手臂遮上了眼。
脑内滞旋的,依然是那人苍白吊诡的笑容。
后半夜的幽寒游窜进了身体,安德烈抽抽鼻子,放下手臂,看向了彼侧的双人床。
满月移动了位置,将床一分为二,一明一暗。
恍胧间,安德烈仅看见一床厚实的被褥,他眯起了眼,隐约感到了不对。
暗适应很快就有了效果,安德烈瞬时间清醒。
起身爬上床,安德烈卧伏在褥间,朝空荡荡的枕头捶了数拳。
趁熟睡之际,艾德里安逃跑了,院落前的篱笆木门开敞着,随风晃摆。
没有过多的犹豫,安德烈站在缓坡下四下看看,没进了左侧的丛林小径。
这条小径上植被有明显被踩践过的痕迹,白天降落的雨水还未完全被土壤吸收,泥泞之处,安德烈看见了因跛脚而形成的特殊鞋印。
艾德里安的逃亡之旅并不容易,想必他笃定了安德烈会一觉睡到天亮。
假使真是如此,安德烈也没有信心能将他找回。
但可惜。
小径越到前方,两侧的枯枝败叶越发莽杂。
安德烈手脚并用将它们撇开,掌心掌背因而被划出了多道血缝。
就在他怀疑是否跟错了放向,前方隐约传来牛筋鞋底踩碾树枝的声响。
安德烈屏息,静静搜罗声音的方位。
那声响如他所料般杂乱无章。
逃逸的人察觉到了他的追捕者,于是改了路。
安德烈摸出军刀,砍折右前方的枯枝,劈出一条新道走了进去。
“该死的!艾德里安!”
这四周莽生的大多是棘类丛木,即使枯萎刺依然尖锐,走出几十米远后,满手的辣痛。
“不要白费力气了,没用的,这一带我太熟悉了!”
说道,安德烈狠狠踩断一根拱木。
不远处的脚步声像是停滞了下来,然而不过两三秒,变得更为急促。
艾德里安,聪明的艾德里安,正在绕圈兜溜他呢。
忿忿骂了声,安德烈不顾一切追了过去。
越往前,就仿佛突破了重围,植被愈来愈稀疏,月光安谧地铺落了下来,照亮了前路上的物景。
那个暗寞的人影,倚在树身上。
揩拭着额汗。
“艾德里安……”
抬眼,倦倦地看过安德烈,握起木拐,继续向前……
前侧是一片断崖,不知是因为夜太黑,还是深不见底,艾德里安探身见崖下漆黑一片,犹豫了。
第11章 罪(二)
“……最好不要。”
身后,安德烈走近了。
“很深,即使摔不死,你的腿也会完全残废。”
“别过来!”
艾德里安制止。
安德烈停下了脚步。
“我不过去,你想好了,是要继续向前,还是跟我回去?”
艾德里安笑了,淡淡摇了摇头,说:“你不要逼我。”
“走吧?嗯?这外面多冷。”安德烈抬起了手臂。
“我不会回去的。”顿顿,艾德里安又抬眼,直视安德烈说:“放过我吧,安德烈。”
长久的沉默。
艾德里安向旁侧挪了几步,扶住了断崖旁斜长的树身。
他已经接近极限了。
“那么,我再给你一种选择,跟我回去,或者,就在这里由我亲手结束掉你的性命。”
安德烈抽出了军刀。
他也累了,脸上的神情既非愤怒也非怨恚。
反而带有一抹哀情。
“有些罪恶是逃脱不了的,艾德里安,尤其是,当你不幸遇到了我。”
艾德里安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选吧。”
“……你要杀人?”
眼眶微微发烫,氤氲起薄雾。
“……”
“对,你有理由……你有足够的理由……来安慰自己。用不了几年,你便会释怀……”
“……”
“你只不过是在战场之外,处死了一个侵略者罢了……”
“……”
“这种时候,再多一具尸体也不算多……”
战争之中,命贱如狗,死若硝尘,最终的最终,你会成为统计数字上被抹掉的那个零头。
泪滴从眼角渗出、滑落,留下一道湿亮的痕迹。
“没错,艾德里安,你说的对极了。”
艾德里安的双唇微颤,他根本无动于衷吗?
眼见安德烈步步逼近,退无可退,艾德里安向后望了一眼崖渊。
“别!”
那一刻,呼吸都骤停了,安德烈误以为他就要这样跳下去。
而艾德里安只是闷哽了一声,又回过了头。
“……你要是下去了,我发誓,我绝对不会管你。”
眨眼,又是一滴泪潸落。
沉默的互视。
接着,仿佛是泄气了,艾德里安重新倚上树身,抬起胳膊抹了抹脸,问:“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跟我走。”
手伸了过来,没有握刀的那只手。
艾德里安愣住。
接着,跨近一步,安德烈死死攥住了艾德里安的手腕。
猝不及防,一个力道将艾德里安猛然拉回,俩人双双倒在了地上。
呼出的热雾,交织在了一起。
安德烈俯身,额头抵在艾德里安的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