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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杀妻之仇,不共戴天。”
“……任何人都是吗?”
他略略一顿,说道:“若是问心无愧,我也不会迁怒无辜。”
“若是问心有愧呢?”
他一晃神,沉默下去。
我把枪递给他:“把你的枪收回去。”
他握住枪柄,缓缓地将枪管从我手中脱离,直到最后一刻,他控制着枪口,在我的心脏处轻轻点了三下。
仿佛开启了情绪的开关,悲伤不可抑制的涌上心窝,还要掖着藏着,硌得浑身生疼,配合着他进门时带进来的寒气,遍体生寒。
我宁可他发怒、咆哮,哪怕是打上一架,也不要他把枪从我的手里拔|出去。
他转身走了,步步生风,不留只言片语。
办公室外的长廊波涛汹涌,真成了能淹没天地的楚汉鸿沟。
离开警署,没急着回家,反而是绕了老远,去了平安座电影院。
离家近的保安电影院的老板因为要扩建电影院,挪用了钢筋水泥,今年刚开年就被定为经济犯,被宪兵队的人带走了,案底还是从我这儿经手的。
奉天的电影滞后于上海,除了日本电影,最新上映的是《魂断蓝桥》。
我问卖票的姑娘:“这部电影好看吗?”
姑娘说:“我没看过,但这两天来看它的人老多了。”
我买了一张票,选了个好位置,等待电影开场。
电影感人至深,感人肺腑,感人涕零。在场的小情侣们一个个儿泣不成声,我也不能免俗,落下了几滴猫尿,落着落着,愈落愈凶猛,竟有了停不下来的趋势。
这真是部好电影,阿玛逝后,老子就再没哭过,敢情是为了今儿一股脑儿全他妈倒给他!
电影散场后,随着仍缓不过神儿来的人群走出电影院,蓦然肚子又被小王八蛋踹了两下。
我来到不远处的馄饨摊,抱着肚子吃了碗馄饨,脸都埋进了碗里,吃完喝了口汤,咸的要命。
回了家,依宁正在院子里拍皮球,看见我本要抱球就走,不想却愣了一下。
她一愣的功夫,给了我机会,揉了揉她的头顶。她又长高了不少,身体开始抽条,比以前瘦了不少,脸也变长了,不似小时圆润,显得眼睛更大了,鼻子和嘴像我,是个标致的小姑娘。
她还是抱球跑走了。
太太正在客厅里织毛衣,一抬头,露出和依宁神似的反应,放下手里的活计,迎上来道:“哟,谁这么大胆子敢欺负我家老爷,瞅瞅这眼睛红的,跟兔子似的。”
被她说得有些尴尬,幸而太太并不紧着问,说道:“今儿邹老板给送了一批料子来,说是天冷了,该做厚衣裳了。”
“咱前些日子不是刚从他那儿采购了一批料子回来吗?”
“谁知道呢,都是些新料子,款式好看得很,颜色也全乎,有一套鸦青的正配你。”
“你挑你和孩子们喜欢的,剩下的给我就成。”我说,“回来也有一阵子了,一直没去看这姓邹的,送来的这批料子,估计在挤兑我不去看他呢。”
太太白我一眼:“这话说的,没俩月就过年了,合该去看看。”
随意应了两句,料子也没细看,上楼看了看小妹。小妹正在哄依宸睡觉,口中唱着悠车调,在房里来回踱步。
她唱的是满语,小时候都是我在给她唱,哄她睡觉,满语的只唱过那么四五次,后来因着日本人提倡讲汉话,就再没讲过满语,没想到她却记住了。
等依宸睡熟了,小妹轻手轻脚地出来,将门虚掩上,冲我巧笑倩兮:“阿珲。”
以前我给她唱悠车调,都是把“额涅”改成了“阿珲”,是以有一段时间,小妹整天“哥哥”“阿珲”的混着叫。
忽然脑海中闪过一个片段,稍纵即逝。我是依家老二,上面只有一个姐姐,是不会叫人“阿珲”的,可那个片段里,分明是我跌跌撞撞追在一个小男孩儿的屁股后面,口口声声叫着“阿珲”!
那个男孩儿始终没有回头,我看不见他的脸,却是万分熟悉。
小妹道:“大哥,大哥?”
“啊,上来看看你和宸宸。”
“宸儿好着呢,现在认人了,倒是不怕生,今天柳叔抱了她一会儿,差点没被她揪下来几根胡子!”
我也乐了:“咱家丫头都皮,你小时候也是。”
略略聊了几句,看她终于走出了阴霾,打心眼里为她高兴。如今家里万事皆安,是时候考虑自己了。
下了楼,去找了柳叔,又让人叫来佟青竹。
小河沿那边儿的房子随到随住,只是柳叔跟不过去,便对着佟青竹千叮咛万嘱咐。佟青竹云里雾里,不知所谓,我便上前解围道:“柳叔,这孩子是跟定我的,用不着瞒他,跟他说明白了,也好让他有个准备。明儿我还有点事儿,后儿让他随我一起搬过去。”
吩咐完,打个哈欠,上楼去睡觉。脑袋刚沾到枕头上,不可置否的,眼前又出现了刘国卿的脸。但是身体太过疲乏,不一会儿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只是不停的做着梦,梦里刘国卿拿枪对着我,却不开枪,只一么劲儿的用枪口点我的心脏。
意识渐渐凝实,胸口却是有个什么东西在敲打,睁开眼睛往下一看,是多多的小爪子,见我醒了,不退反进,还“喵”了一声。
太太正睡在身侧,怕把她吵醒,抱起猫儿要把它送走,一坐起身吓了一跳,依宁站在角落里,一双眼睛明亮得像反射着月光,正幽幽地看着我。
多多挣扎着下了地,跑去她身边儿坐好。我试探着抱起依宁,她没有挣扎,胆子遂大了些,将她抱稳当了,出了门,下楼去客厅,才出声道:“怎么不去睡觉?”
我要去开灯,依宁不让,父女俩只好在宽旷的黑暗中四目相对。
依宁小声道:“爸爸,你是要有新的小宝宝了吗?”
心下一惊,说道:“你听谁说的?”
“我听见柳爷爷和佟哥哥说的话了,他们说你有新宝宝了。”
我定定神,试图把话题圆回来:“宁宁,你听我说,世上有些事儿看似不合常理,但它确实是存在的。”
“就像你和刘叔叔?”
“……”我想了想,说道,“就像你能和小动物说话。”
依宁突然搂住我的脖子,带着哭腔道:“爸爸你是不要我们了吗?”
我愕然道:“你怎么会这样想?”
“我还是不明白,我是妈妈生的,为什么新宝宝却是爸爸生的?为什么我和哥哥弟弟就能住在这儿,你有了新宝宝就要去别的地方住?你是不是只要新宝宝了?”
她哭得很走心,全然没了从前小女儿样的撒娇。我心疼不已,只顾给她抹眼泪儿:“宁宁,你相信我,我绝对不会丢下你们,只不过我不想让你妈知道新宝宝的存在,所以我才要悄悄躲起来一段时间。”
她哽咽道:“为什么?”
我把她抱到膝盖上,耐心道:“因为爸爸错了,居然和别人有了小宝宝。我不想让妈妈伤心,所以要去解决这件事。你能不能和爸爸拉钩,答应我,这是你和我之间的秘密,不能告诉妈妈。”
她点点头,伸出小指头拉钩,仍在掉眼泪:“你是和刘叔叔有了小宝宝吗?”
“……是,”我说,“但是小宝宝和你刘叔叔没什么关系,他是我们的,就像依宸一样,是你的小弟弟或者小妹妹。”
“他在你的肚子里吗,就像依宸在小姑肚子里一样?”
“对,你要不要摸摸?”
她一边说“才不要”,一边摸了上来:“摸不到……”
“他太小了,因为不好好吃饭,就不长个子。”
她摸了一会儿,问道:“那你要什么时候回来?”
“等小宝宝出生了就回来。”
“那要多久……”
我大略算了算日子,宽泛道:“还要半年吧,半年之后我就回来。”
她趴进我怀里,小声道:“爸爸,我再也不说你和刘叔叔不对了……”
我又想起了刘国卿。
终于盼到女儿解开了心结,可是我和他,却没有未来了。
依宁又说:“你一定要早点儿回来啊……”
我信誓旦旦地说:“我一定早点回来,你乖乖在家等我,听妈妈和哥哥的话。”
一半身子泡在蜂蜜里,一半又泡在苦水里,我对着蜂蜜山盟海誓,对着苦水愁心断肠。
却不曾料到,我食言了。
作者有话要说: 阿珲:哥哥
额涅:就是额娘啦~但额涅才是正确发音~哈哈
多么粗长的一章~!!!求表扬!!!
☆、第一百三十三章
邹老板既花了大手笔挤兑爷,爷自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