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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後赔损不提,我是听依航抱怨,才知那戏子便是大名鼎鼎的孟菊生。一代京戏大家,竟沦为男人玩物,真是可悲可叹!
也是据依航说,这罗大公子,是个不爱红妆的,这便不难理解,为何他一再为难与孟菊生。
那次过後,依航便不再与罗琦兆来往了──当然,这是我知道的方面,私底下两人有没有过接触,我就不晓得了。
进了房间,看到依诚和太太在。依诚还在堵气,本来正和叔叔说话,见我进来,哼了一声别过头去,嘴撅得都能挂酱油瓶子了,被太太揪著耳朵转回来,不情不愿跟我问了声好。
我忍住苛责,只应了一声,依诚像是难以置信似的,还揪了揪自己面皮。
我冷声道:“你在丈量自己脸皮有多厚麽?”
依诚冲我做个鬼脸,不说话了。
太太本是坐在椅子上,见我进来,遂起了身,颔首浅笑:“让人连夜赶了几套棉卦和棉马甲出来,挨个儿分了,也给小叔拿了两件。”
我说道:“速度倒是快,冬天的料子买了没有?”
太太道:“买了,明儿人家给送来。”
我点点头,然後委婉的请太太和依诚出去:“有点事,我要单独跟依航讲。”
太太借口去试衣服,我叫住她:“新来了两个下人,女孩儿我让她去帮著依宁喂猫,男孩儿先让他跟著我,你看看有没有什麽活计,到时再调换。”
太太应了一声,笑了句:“就知道你宠丫头。”然後拉著依诚出去。
依诚趁他妈不注意,转过脸来,冲我做个不满的表情。
我无奈地摇头,等他们出去,方坐在太太刚刚坐著的椅子上,看向依航。
他半躺在床上,冬天的厚棉被都盖上了,背上还披著棉大衣,脸色却仍是白,透著青色,双肩微拢,看上去挺不直腰背,整个人都显得萎靡不振,刚想开口教训,话到了嗓子眼又咽了下去,毕竟是我弟弟,说不心疼是假的,但我一直信奉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麽大人了,再说他,我都不好意思。
依航偷眼瞄我,紧了紧手中抱著的暖炉,小声叫道:“大、大哥。”
我“嗯”了一声,问道:“住的可还习惯?”
“还行,”他说,“从前又不是没住过。”
我把後一句当作耳旁风,又说道:“你身体不好,在这将养将养,马上过中秋了,到时候叫弟妹侄子一道儿来咱家过节。”
他没吭声,我想说些什麽话宽慰他又说不出来,我知他恨我厌我,但又能怎麽样?只盼他有一天能念着我的好,做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我便心满意足了。
说了些客套话,接下来便问了正事:“依航,你和罗大公子可还有联系?”
他立刻摇头,警惕道:“没有。”
我沈默片刻,说道:“大哥有事找他,你写张拜帖,咱一道去。”
他狐疑地瞅著我,见我没有套他话的意思,渐渐放松下来,居然还拿乔儿:“大哥,当初是你把我从媋筒子里拽回来的,还砸了人家的店,我哪还有脸再跟人家来往?”
“你别跟我搁这儿耍洋枪放洋炮,”我怒道,“你以为老子不知道你天天偷著和那群人出去烧烟泡?要不你三万的债咋来的?!”
他斜我一眼,不敢还嘴,只是道:“你别总‘老子’‘老子’的叫,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爸呢。”
我气得脸涨得通红,猴屁股似的,想揍他,但看他病歪歪的样儿,只能踹翻椅子泄愤,甩著袍角离去,门摔得震天响!
娘了个腿儿的,小逼崽子!老子就该砍了他!
☆、第十一章
跟依航不欢而散,但日子照样得过,我索性腆著个老脸写了拜帖,让人送去了罗公馆。
心里也憋气,但憋气不能当饭吃,弟弟不懂事,我不能再耍脾气。
第二日从署里回来,进了门看见太太正在给依宁他们仨,外加佟青竹,比量布匹,见我进来,佟青竹唤了声“老爷”,然後忙过来帮我脱下大衣,打理好捧在手里。
我爱他的机灵劲儿,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对太太笑道:“这麽快就送来了?”
“可不是,”太太道,“往常都要等个两三天才能给配齐,今儿你前脚走,他後脚就给送来了。”
我笑道:“这是好事,你们挑的怎麽样了?”说著抖起适才依宁攥在手里的布,弹她脑门儿,“宁宁还要粉的?那边有银白绣梅花的,喜不喜欢?”
依宁一个劲儿的点头:“都喜欢。”
我哈哈大笑,捡了几件,又放下,忽听太太道:“对了,我听下人说,丝房多送了两匹,真丝面夹绒的,说是他们老板指名给你的。”
我一怔:“那都是上好、顶贵的料子,你就接了?”
太太道:“我也是不知咋办了,想你回来,问问你。”
说著唤人抱著两匹布出来,真丝夹绒倒在其次,只是这两匹,清一色的绛紫。
太太还在絮叨:“要我看这真是好的,那丝面摸著,绣个啥都容易。”
我说道:“喜欢买下就是了,何必受人家恩惠。”
太太欲言又止:“我这不是……”
我抱起依宁,对太太笑道:“那三万块你不用记挂,我都办妥当了。你乐意买什麽,有什麽喜欢的,就买去!让人赶紧把这两匹料子钱送过去,若是喜欢这种料儿的,就再买几匹回来,还有好些个色儿呢!”
太太道:“就依你说的,”说著叫人去账房拿了钱,又转头笑我,“人家大老板可是指名给你的,但要我说,你还是穿青色好看。”
我乐了:“可有人说我穿那个色儿──”说著指向那批绛紫布料,“好看。”
太太作势唾了一口:“真没眼色,咱家先生顶天立地,那个娘们儿色儿,哪里好看!”
“反正我的衣服都是你吩咐做的,选什麽颜色也是你说了算,”我调笑道,转过话锋,“挑得怎麽样了?”
“依诚还是黑的,臭小子天天往外跑,滚得一身泥,别的色儿,那泥洗都洗不掉。”
我点头看向依诚,听他不满道:“妈,我天天上学,哪来时间滚一身泥!”
老子一拍他後脑勺,老实了。
又说过依航的,我瞅瞅一直默不作声捧大衣的佟青竹,问道:“你可有喜欢的?”
佟青竹道:“老爷太太赐什麽是什麽,少爷小姐喜欢的拿过了,剩下的赏给青竹和姐姐,就已经感激不尽了。”
我笑著对太太道:“倒是个懂事儿的,我稀罕。”
太太也笑,我翻了翻料子,看到压在底下的有两匹绿的,一匹翠绿,一匹苍绿,拿出来往佟青竹身上比比。
佟青竹洗干净了,长得极是讨喜,乌溜溜的大眼睛,瞅著机灵,头发油黑,眉毛浓,嘴唇也较厚实。都说眉浓唇厚的人重感情,看他应该是这样的。
我说道:“正应了你们的名儿了,这两匹给你和你姐姐。”
他又要跪下,被我拽起来,听他连连道:“谢谢老爷,谢谢夫人!”
又聊了会儿,上楼去,唤过柳叔,问他拜帖的事,却道还没回音。
我想,要是明天还没回,老子就直接把人放了,管你天王老子的面子!
管天王老子的面子终究没管得了,第二日下了班,便有家里的人在警察署门外候著,双手递过请帖,说道:“今早罗公馆回信儿了,柳叔见您好像很急,便吩咐小的来这等您。”
上了车直奔罗公馆,一路上合计怎麽能顾全两家面子,又能不伤和气,还得把人平安弄出来,一合计脑袋就疼。
开车的司机见我按额角,问道:“先生,您没事儿吧?”
我挥挥手让他专心开车。怎麽能没事儿,事儿多了去了!
罗公馆坐落在小河沿,小河沿属近郊,人少,环境幽静,是一佳处,很符合罗老爷子的养生之道。
车顺著春日町下千代田通,到头向东走,行驶了不短的时间,方看到罗公馆气派的楼房。
下了车,我让人去按了门铃,待有人出来开门,便让跟班儿回车里等著。
等门开了,屋里又出来个人,定眼一瞧,正是罗大公子。宽正的国字脸,粗重的眉毛,看上去极是英武,穿著衬衫西裤,很随意的打扮,甚至袖子还挽著,完全没有迎客的尊敬。
罗琦兆热情地迎上来,像多年未见的老友一样,拽过我的手臂就往屋里拖,边嬉笑道:“难得你主动找我,依航被你勒令不能出门,这账还没找你清算呢!”
我想甩开他的手,却挣不开,又不敢动作太大,只好勉强笑道:“依航太混,我得管教管教。”
“得、得,你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