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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宁峰哽咽,“后来我们调了监控,发现当时有一辆摩托车经过我们的车,探入车窗直接把你抱走了。他们动作迅速,你被捂住嘴无法叫喊,加油站的工作人员和你妈妈都没注意到……我们找了很久,警察、能用的关系全都用上了,还是……你妈妈因为这件事很自责,白天想办法找你,到了夜里……最开始的几年每天夜里她都在哭……”
在儿子丢失的这十五年里,唐家的每一个人无时无刻不在悔恨。唐母悔恨没看好孩子让儿子在身边被人抱走,唐怡悔恨当时为什么执拗地非要吃冰激凌,而唐宁峰悔恨自己的粗心大意,明知唐母身体不舒服却把儿子一个人留在后座上,车窗大敞让人贩子有机可乘。
他是这个家的顶梁柱,唐母、唐怡可以哭,可以宣泄,甚至可以崩溃,但他不行。
唐母时常在半夜惊醒,梦见儿子哭着对她说:“妈妈,你为什么丢下我?”他又何尝不是呢?
当唐怡回家告诉他,在剧组碰见一个跟他长得很像的演员时,唐宁峰内心欣喜又害怕,像这十五年来每一次看见希望一样。
唐宁峰怀着希望与忐忑等待着调查结果,当确定唐秋就是他走丢的儿子时,悬了十五年的心不仅没放下来,反而被提得更高。
这么多年,儿子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吃过苦?他身边有没有嘘寒问暖的人?上学的时候,会不会因为没有父母而被同学欺负?他们家一起过节的时候,儿子在哪儿?等等……那是他不曾参与的唐秋的成长,是他永远无法弥补的。
一系列的问题盘桓在唐宁峰的脑海里。
唐宁峰平复着心中的情绪,“小秋,我说这些并不是想让你原谅我们,我只是想让你知道,爸爸妈妈还有姐姐从来没有放弃过找你,我们一直在等你回家。我们很爱你,尽管这十五年你感受不到这份爱,但它是存在的,你明白么?”
唐秋自始至终低着头,没有回应过唐宁峰,唐宁峰也不催促对方给他回复,两人就这么坐在沙滩上看着不远处的海水。
许久,久到唐宁峰以为得不到回应时,唐秋轻声说道,“我没有恨过你们,从来没有。”
从未恨过……
唐宁峰最担心的不是唐秋不愿与他们相认,他最担心的是唐秋恨他们。唐秋的这句话无疑是唐宁峰的救赎,他悬了十五年的心终于落回原处,从未有过的轻松。
“谢谢。”
唐秋抬头看向唐宁峰,这一刻他发现对方比第一次见到时老了许多,也不过一天的时间。
他很害怕,害怕对方不考虑他的感受、用道德的枷锁束缚他要求他回唐家,把他带到陌生的环境见一堆从未在他生命中出现过的陌生的人。
但唐宁峰没有……
一直以来纠结的情绪突然消散,唐秋坦白道,“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们。”
唐宁峰慈爱地笑看着唐秋,“小秋,我明白,我都明白。”
两人沉默地坐了一会儿,唐宁峰主动开口聊道,“你现在的名字是自己取的?我听小怡说你失忆了,说来也巧,我给你取的名字也叫‘唐秋’。”
大洋彼岸,陆莫霆坐在海外公司的顶层办公室里,揉着太阳穴。他已经连续工作近二十个小时,一个会接着一个会,项目一组负责人刚刚离开,财务部部长已经在门外等着汇报了。
“咚咚——”
陆莫霆放下按太阳穴的手,重新端坐好,“进。”
进来的是周助理,陆莫霆有些意外。
“陆总,”周助理一如既往的严谨,“有件事需要跟您汇报,是关于唐秋先生的。”
“说。”
周助理将一份材料放到陆莫霆面前,“您上次派我调查唐秋先生身世时,我发现有人也在调查他,对方很谨慎一直没留下线索,直到近期才有所进展。”
陆莫霆打开材料,诧异道,“唐宁峰?”
周助理:“是的。唐宁峰先生的儿子十五年前走失,他一直在寻找孩子的下落,我觉得两件事有关联,派人留意,发现前段时间唐宁峰夫妇一同去了收留唐秋先生的福利院。不出意外,唐秋先生应该就是他们十五年前丢失的儿子。”
陆莫霆错愕地抬头。
周助理继续道:“唐秋先生五岁时在加油站被人贩子劫走,人贩子怕被抓到线索当天就离开B市前往本市。这个犯罪团伙在第二年的三月份被警察逮捕,但他们招认的被拐卖儿童名单里并未有唐秋先生。我联系了警局,据其中一个犯罪份子回忆,曾有一个男孩在拐卖途中逃脱,由于发现得太晚没能找回这个孩子,为此他们赔了一笔钱,因此记得比较清楚。”
“我调查过唐秋先生进福利院前所在的医院,入院记录显示的月份与犯罪份子所述吻合。还有一点……”周助理犹豫几秒,难得发问,“陆总,我记得您说过唐秋先生五岁前的记忆都丢失了?”
陆莫霆嘴唇绷紧,“是。”
周助理说道,“我问过当时的主治医生,他明确告诉我,唐秋先生并未完全失忆,他只是不记得有关家人的信息。”
陆莫霆眉心皱成一个“川”字,“你的意思是……他被拐卖后所经历的事他都记得?”
周助理顿了下,“是。”
……
海南的某个小岛上。
唐秋看向唐宁峰,轻声道,“其实以前的事情我都记得,包括怎么从人贩子手里逃出来,每一个细节我都记得,我只是不记得你们和……家里的事。”
第55章
五岁的唐秋坐在车的后排座椅上无聊地晃着小短腿,他个子还太矮,坐着的时候看不到窗外。唐秋歪着身子看了看坐在前排的妈妈。
妈妈在睡觉,早上爸爸说妈妈身体不舒服要多休息。唐秋低头数着自己的手指,听话地不去打扰妈妈休息。
一、二、三……
爸爸和姐姐怎么还不回来?
唐秋半抬着小屁股伸头张望窗外,突然被人捂嘴抱起,他下意识地挣扎,手脚却被紧紧勒住。
他看着熟睡的妈妈,抗拒地呼喊,“唔!唔唔!”却发不出声音。
眼看着熟悉的车离自己越来越远,唐秋身体发冷,害怕地用力挣扎,惊恐的眼泪不住地流了下来。可是他一个小孩子再怎么挣扎也不法挣脱一个成年人的束缚。
周围环境越来越陌生,越来越荒凉。唐秋吓得浑身颤抖,抱着他的人死死地捂住他的嘴,他呼吸不上来,求生的本能令他下意识地张嘴狠狠咬了一口嘴边的脏手。
脏手條然松开,唐秋才吸了两大口新鲜空气,脑袋上猛地挨了一掌。
“艹!你敢咬我?!”
那人力道很猛,一掌过后唐秋的脑袋懵住,眼睛失了焦,差点从那人怀里掉下去,那人扶正唐秋紧接着又是重重的两掌,“还咬不咬!你还敢不敢咬了!艹,疼死老子了!打不死你!”
摩托车飞速行驶,唐秋随着那人的掌风一次次地向外倒去,他茫然地看着模糊的柏油路,抿着嘴,害怕坠落的恐惧令他紧紧地攥住那人的胳膊,不敢出声。
那人不肯饶过唐秋,大拇指和食指关节捏起唐秋胳膊上的肉用力一拧,唐秋吃疼,“啊……疼……你放开我!你放开我!”
“原来不是哑巴。呵,一身名牌衣服,家里肯定很有钱吧?我就讨厌你们这些有钱人家的小孩儿,娇气!看着就来气!投胎投得再好还不是被我给绑了!”
那人边说话边在唐秋的胳膊、大腿上用力拧,唐秋叫得越大声越凄惨那人越是兴奋。
许是唐秋的叫声太过惨痛揪心,驾驶摩托的人听下不去了,冲后方的人吼道,“你下手轻点,城里小孩金贵着呢!一个不注意打死了就卖不上价了!”
闻言,后方的人掰过唐秋的下巴,仔细打量了下他的脸,发出渗人的笑声,“这个长得好,就算是死了也有人抢着要。”
前方的人听对方语气不对,连忙说道,“你别乱来啊!人要是死了卖不上好价钱,到时候亏的那些钱你给我补上!”
后方的人啐了一口吐沫,布满黑泥的粗糙手指滑过唐秋细嫩的脸颊,诡异地笑道,“放心,我可舍不得让他死。”
脸颊被陌生人抚摸,唐秋毛骨悚然,身体不住地颤抖,他听不太懂两人的对话,只零星从“卖”、“价钱”这些字眼中判断出他们要把他当作超市里的商品一样卖给别人。
唐秋想起在幼儿园学到的知识。老师说在幼儿园外面有许多坏人,他们会用糖果、饼干骗小朋友跟他们回家,然后把小朋友带到陌生的地方卖给别的人,被带走的小朋友从此离开原来的家,再也见不到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