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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允明看毕,暗道:我前日看金侍郎来禀,就知其中必有别情,所以尚未入妻;今看这个诉呈,可知我识见不错。因随即在禀后批道:“闱闼之私,尽伤天性,虽世无不是之父母,而人宜端重于伦常。小民无知,尚待长官开化,岂有身为二品大员,而甘蒙不匙耶?具控者固属于不慈,申诉者亦难逃不孝。国体攸关,宦途同味,速即改悔,毋贻后忧。此案着即注销,特斥。”又在金侍郎禀后批了“已阅”二字。批毕,遂着人牌挂都察院门首。金仁鼎得了此信,那片心才放下来,由此深佩服高见之谋,无论何事,皆商之于他,所以重建大成庙这一事,也就少不得要请他谈谈了。
想罢,唤过家人,拿了一张名片说道:“你代我把高见高老爷请来,就说我立等他说话。”家人当即前往。恰好路遇高见,便将名片交给他,如此如彼一说。高见道:“你先回,我随即就到。”高见一面走,一面想:这位金仁鼎,他有到疑难事,皆来问我,回回皆当我白差、此回修庙,是件发财的事体,我要先拷拷他,再同他想主意哩。信步想着,不觉已到金相府门口,看见门公便问道:“你家少老爷现在何处?”门公一见高见是个熟人,因说道:“我家少老爷现在碧云轩看兰花呢,高爷请去罢。”高见忙忙走到碧云轩,果见金仁鼎在此。两人执手,说了几句世务闲话,忽听高见叹了一声怨气,金仁鼎道:“吾兄何事怨恨?”高见道:“我怨恨不是别的,只因这个老天,赏了我高见一点小见识,逐日你呼我唤,烦个不了。唐诗上有两句说得好:“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这便说的我高见啊!”说罢,又叹了一口怨气。金仁鼎见高见如此,晓得明明打动他的,因说道:“老兄不必叹气,小弟现今有件发财的公事,奉请帮我筹画,将来总有大大的谢仪。”高见道:“吾兄舛了,弟适才所说之言,不过说的广概朋友,吾兄与弟如同一人,这又当别论了。”仁鼎道:“不必多言,我们正事要紧。请问现今皇上拨了库银三十万两,限三个月叫我把大成庙建成,但限期这样急迫,怎么办法,弟真真是要请教高见了。”高见道:“小弟名为高见,实非高见,吾兄休得取笑。但这事据弟看来,须要变通办理,才得划算,而且才不误限期。要是拘拘的一木一瓦买起,恐怕公私皆不得讨好了。”仁鼎道:“然则怎样办法呢?”高见道:“你莫作慌,候弟慢慢思索。”只见高见搔耳挠腮,过了许久,忽又说道:“方法是想出一条了,但是不免是恩将仇报。”遂走到仁鼎面前,附着耳如此如此的一说。金仁鼎拍手大笑道:“妙计,妙计!”未知高见同金仁鼎想出什么妙计来,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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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回 碧云轩计赚蕲王府
话说韩蕲王自挂冠归隐之后,就在西湖造了一所宅院,飞檐穿阁,华丽非常。所生一子,名叫韩逸,自世忠死后,在家半耕半读,乐守田园。其妻黄氏,忠厚贤淑.生了一男一女。女名毓英,年已十八,幼时便跟祖母韩夫人学了满腹韬略,兼有马上本领,善使一对绣鸾刀,还习得一柄弹弓,百步外照打香头,百发百中;子名毓贤,年方十二,尚在书房攻书。去岁春间,不料韩夫人去世,韩逸痛母丧亡,也就一病不起。现时府中,就是黄氏率领一男一女,外有老仆韩受,照应外事,虽然门庭冷落。到也安闲无事。那知高见代金仁鼎筹画建造大成庙之事,遂向仁鼎附耳道:“小弟到有一法,但是往年因人命案件,这人代我疏通刑部,很有恩情在我身上,如今若是害他,觉得有些不忍。”仁鼎道:“妇人之仁,丈夫不为。请问究属何谓害他,不妨大家斟酌。”高见道:“去年春间,蕲王府韩夫人去世,不是你晓得的吗?”仁鼎道:“晓得。”“过后不多时,韩逸去世,不又是你晓得的吗?”仁鼎道:“晓得。”“请问,他西湖这座宅院,拆去建造大成庙,好不好呢?”仁鼎道:“妙绝,妙绝,但是怎样得到手呢?”高见道:“别无他法,只有假传圣旨。可喜他家中既无长丁,又无得力的亲戚,我们假圣旨一道,就说韩世忠与岳家同党,着徙其家孥至东海安置。这座宅院,不是听凭你我办理吗?”仁鼎道:“事不宜迟,我们一定这样办法,就烦你把个圣旨做好了罢!”高见道:“这是自然,但是还须同令尊商议才好。”仁鼎道:“不必,不必,不瞒兄台说,自从奉烦的那件事体见过,到今日还是你为你、我为我。”高见道:“既然如此,我们定于明日一早办事了。”说毕,匆匆而去,暂且按下不提。
且言济公自从太后服药之后,即别了圣驾,出了慈宁宫,有八位太监,将他领到南上苑渌猗亭。济公见上面横着一张天然榻,随即跑去往下一躺,倒下便酣呼大睡,如死人一般。到得午膳时候,一个小太监走至榻前,摇着济公喊道:“咱的师傅儿,快醒转用膳了。”济公一听,满心大喜,以为必是龙肝凤髓,玉液琼浆,在榻上一蹶就爬起来。及至搭眼朝东边桌上一看,但见摆了一桌素席,中间摆了一双筷子,一碗热腾腾的米饭,济公心里骂道:这个样子,他家祭祖宗了,实在闷气!要想不吃,觉得腹中又有些饥饿,只得同受罪一样的跑至桌前,当中坐下,拿着一双筷子,在这碗菜里拨拨,要想进口,就同里面有毒药一般,实在是不得能彀的。旁边有一小太监,见济公这样情形,问道:“咱的济师傅儿,想系这些菜不对味吗?适才圣上分付的,师傅要想吃个什么饮食儿,就请说了,咱们儿就去办的了。”济公听说,忙把筷子一搁,说道:“是真的吗?这样说法,请代俺统统撤去。烦你们多去几位没屁儿的,着一位没屁儿的到绍兴东门外三里,有爿徐振兴糟坊,代俺把那原榨酒,办他百十坛来。再着几位没屁儿的,代我四处寻买狗肉,无论三十五十斤都是要的,越多越好。你们把这事办来,以后便没你们的事了。”大众太监各自分头去办,半日之间,俱已办到。
当晚济公正在渌猗亭咬着狗肉、吃着酒,高唱道:“男不男,女不女。僧不僧,俗不俗。也是前缘聚一屋。聚一屋,聚一屋。男不男,女不女。僧不僧,俗不俗。俺们大家吃狗肉。”唱着,就拿一块狗肉,直向一个小太监嘴里送去,说道:“小没屁儿,你尝尝看!”小太监忙用两手掩住张嘴,死命不放,济公偏要拖开,把肉送进。正在两上苦苦撑持,忽济公把手放下,说道:“高见高见,你枉费心了。”太监不解他说的何事,忙问道:“咱的济师傅,你讲的什么?”济公道:“俺讲甚吗?俺讲的这件事,你听我道来:‘一人实不矮,一人真不穷。专做枉法事,不识女英雄。欺人反辱己,忙了一场空。要问谁家事,笑煞昌黎公。’”济公说毕,哈哈大笑。你道济公此时为什么说这些不明不白的话呢?只因高见同金仁鼎所设之计,济公都晓得了。不但此时之计晓得,连后来被韩毓英捆打一段,济公也就说在其中了。大众太监以为济公说的个猜谜,你猜我猜,内中有一个太监拍手道:“咱家清着了。‘一人实不矮’,是庙门口的金刚;‘一人真不穷’,是位财神菩萨;‘专做枉法事,不识女英雄’,大约是孙行者同铁扇公主打仗。这八句咱家儿也猜着一半了,那四句你们哥儿们再猜去罢。”济公听着,心里倒也发笑。
忽听帘外一声娇滴滴的喉咙唤道:“哥儿们快来罢,咱累煞了。”真见一个宫娥一双手捧了一条黄绫棉被,一条绿棉褥上面横着一条黄龙须草的席子,一顶凉枕,说道:“国太晓得圣僧不曾带铺盖来,特为遣奴家送来孝敬圣俗的。”太监连忙接下,就向天然榻上铺好。恰值济公的酒已饮了有八分醉意,他就忍心害理,****污垢的往那簇新被褥上一睡,一夜无提。
次日清晨,济公起身,双膝一盘,就坐在被上,在怀内掏出一块狗肉来,胡乱的咬了几口。太监连忙拿了一只水晶面盆,打了一盆面水,又有一个太监送来手巾梳蓖,说声:“师傅请净面罢。”济公把双眼向他们翻了几翻,说道:“这些零碎,拖汤滴水的物件,拿来作啥呢?”太监道:“请师傅儿净面的。”济公道:“快快拿开罢!这是俺弄不惯的。你们快去把酒儿向儿拿来就是了。”济公就此跑下榻来,还是饮酒,大众太监也都出外散心去了,单单留了一个小太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