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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中他仿佛第一眼便已准确无误地找到罗牛,双目燃起暗紫色的光焰,像从死寂灰烬中复活过来忽有了一线生气,沙哑的嗓音慢慢吐字道:“罗牛?”
“正是。”罗牛步下石阶,抱拳施礼道:“请问阁下如何称呼?”
“鬼锋,”白衣人冷冷报出姓名,道:“你是第一个有资格知道我名字的对手。”
“鬼锋?”罗牛在心底默念了一遍,委实记不起什么时候天陆又出了这样一位超绝人物。他如同刚从万载玄冰下苏醒过来的魔神,连名字都和人一样,阴森幽寒,古怪冷傲。
“我的来意你应该已经明白,”鬼锋说道:“时间、地点,随便阁下安排。”
罗牛一皱眉,虽说以往也有登门挑战的陌生人,可像鬼锋这样咄咄逼人的倒也少见。他想了想问道:“莫非鬼锋兄和罗某之间有深仇大恨?”
鬼锋漠然道:“远日无冤,近日无仇。只是阁下扬名已久,故此特来登门求教。”
常彦梧看不惯他嚣张的模样,嘿嘿嘲笑道:“哪儿冒出来的狂徒,也不先秤秤自己有几斤几两,大言不惭要向罗府主挑战。若人人都学你的样,在罗府门口排队等着找揍的人,那还不排到二十里外了?”
鬼锋看也不看常彦梧一眼,徐徐道:“萧浣尘你们该认识,三天前,他死了。”
众人凛然吃了一惊,罗牛失声道:“你杀了燕山派的萧掌门?”
鬼锋淡淡道:“他令我很失望。但愿与阁下的一战会有趣些。”
罗牛恢复了镇定,目光炯炯注视鬼锋沉声问道:“可以告诉我你杀他的原因么?”
鬼锋抿起薄薄的嘴唇,静默片刻才回答道:“他该死。”
罗牛再好的涵养亦不免动了怒气,说道:“如果我仍不愿和阁下动手呢?”
鬼锋脸上闪过一抹讥诮,沉静道:“你怕死?”
罗牛昂然道:“我自出翠霞至今二十余年,血战过百九死一生,为兄弟为朋友赴汤蹈火血溅五步从未皱过一次眉头。堂堂七尺男儿,何来贪生怕死之念?”
鬼锋怔了怔道:“那……你是不屑和我交手?”
不等罗牛回答,他突然身形一晃闪向侧旁。众人耳朵里只听“叮”地镝鸣,眼帘里似有一道雪白耀眼的电光劈过,瞬间又归于平静。
“吭!”剑影归鞘,鬼锋平静地站在罗牛面前,犹如自己什么事都没有做过,一双寒冷彻骨的目光深遂莫测地盯着他。
“扑通!”左首侍立的一名罗府家丁双手捂住渗血的咽喉滚下石阶。在场的人莫说救人,甚至连鬼锋是怎样出招的都没有看清楚。
罗牛的拳头不由自主紧紧攥起,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怒火道:“他也该死么?”
鬼锋轻描淡写道:“你不答应出战,我就每天杀死府上的一个人。我的耐心很有限,况且过两天还要去翠霞挑战令师兄盛年。所以,你最好快点决定。”说完旁若无人地转身朝庄外走去,缓缓道:“明天此时,我会再来。”
“不必了,”罗牛松开了拳头,说道:“罗某这就向鬼锋兄请教一二!”
鬼锋的眼中掠过一丝兴奋,停下脚步道:“很好。”
一语落地众人陡然感觉到罗府空旷的门外朔风乍起,空气仿佛凝聚成无数根细小而冰冷的银针铺天盖地涌卷过来,刺得肌肤生疼,需得运功方可抵御。
一蓬白茫茫的淡淡雾气从鬼锋的身上蒸腾散发,他削瘦修长的身躯回转,脚下的雨水倏忽凝结成霜,对罗牛说道:“请取剑,我等你。”
罗牛悠然一笑,道:“在下已经有十多年没有动剑,几乎把剑招也快忘光了。不妨以一双肉掌和鬼锋兄切磋几招,请勿见怪。”
鬼锋的瞳孔收缩如芒罩定罗牛沉着的面庞,道:“你随时可以叫停取剑。”
罗牛尽管对鬼锋的行事作风很不以为然,但对他光明磊落的气度却颇为激赏,点点头道:“就这么说吧。”
鬼锋不再说话,肩头靛蓝色的长发在风中如波浪般抖动,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衣自上而下生出一道道微小的波纹起伏不定殊为怪异。他的身影渐渐被乳白色的寒雾笼罩,惟有那双似鬼火闪烁的眼睛越来越深沉幽远。
众人悄悄退出数丈,聚集到罗府的门檐下。饶是如此,迫面而来的凛冽寒风依旧压得众人透不过气来。罗夫人秦柔将虎子和罗羽杉护在身后,目不转睛凝视着丈夫魁梧坚实的背影,手心里已渗出冷汗。
罗牛渊停岳峙,从容化解着对手一波波侵袭而至的庞大杀气,渐渐晋入物我两忘的空明心境。很多年以来,他都未曾再体验过这种强敌压境势钧力敌的窒息感觉。然而对面屹立的鬼锋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杀死萧浣尘又找上他和盛年?
雄浑的翠微真气在体内汩汩流转数圈,迎面扑来的寒意渐渐褪淡,他抱元守一朗声道:“鬼锋兄,请赐教!”
“嗡——”鬼锋背后的仙剑发出一记悠长冷冽的镝鸣,在黑色的剑鞘中微微震动,如一头迫不及待要跃出云渊横扫霄汉的雪龙。
忽然间,天地陷入静寂。惟有那柄仙剑在嗡嗡地畅快轻吟,鼓荡每个人的耳膜。
“呼——”一掌拍出,鬼锋身前的雨水骤然化作千万颗晶莹亮白的冰粒,如怒云击空惊涛拍岸“哧哧”封冻住所过之处的雨水,汇作翻卷浪涌的壮阔大河朝着罗牛排山倒海地汹涌迫到。
罗牛左手五指迸立如刀,以掌化剑施展出翠霞派的一招“中流砥柱”,举重若轻竖于胸前,浩荡掌风鼓袖而生。
“噗!”雪白的云澜激撞在罗牛劈出的掌风上,犹如滔滔奔腾的江水陡然遇到一方不可摧毁的巨石,迫不得已左右分流斜斜涌过尽数击在侧后方的院墙上。
“轰隆隆”一阵乱石飞溅尘土弥漫,正门两侧各有三丈多的石墙被轰成碎砾。顾智、辽锋等人纷纷挥袖,将横飞过来的砖石荡远。
气机牵动,罗牛和鬼锋的身躯均都轻轻晃了晃,彼此暗自佩服对方的功力深厚、非同等闲。常彦梧躲在顾智身后咋舌,心中嘀咕道:“乖乖,邪门了,这是什么掌法,竟和咱们北海门的心法有点相像?”
鬼锋口中发出刺耳低啸,反手拔剑振臂直劈。他抬手时和罗牛之间尚有三丈远的距离,然而在仙剑斩落的一刻却已赫然近在咫尺。
“哗——”漫天大雨激扬飘散,凝水成冰映照出雪白无暇的莹光朝四面八方扩散席卷,将鬼锋和罗牛的身影齐齐遮蔽。
剑气激荡罡风鼓啸,罗牛的肉掌挥洒在雪浪般狂涌的剑光间,好似一座巍峨伟岸的山岳,任凭峰头乱云翻动风声鹤唳始终岿然不倒。
此刻他的视线已完全无法跟上鬼锋神出鬼没快逾电光的剑式,全靠灵台上清晰映射对方的招式轨迹,几乎不假思索地挥掌迎敌,攻守之间将数十年来苦心修炼的掌法造诣发挥得淋漓尽致,信手捻来莫不妙到毫厘。
鬼锋初遇劲敌同样激起强烈的争雄斗胜之心,暗自赞叹道:“罗牛仅凭一双肉掌居然和我的破心雪剑斗了个平分秋色,我此行不虚!”
须臾两人激战超过三十个回合,双方的真气都流转到极致,一掌一剑尽皆重逾万钧无坚不摧。方圆五丈内泼雨不入雪光纷飞如虹,修为略逊者如小蛋、罗羽杉姐弟等人已彻底分辨不清场中人的身影,更不晓得究竟谁占得了一线主动。
雷鹏亦闻讯赶来,退到秦柔身侧观战。他倒是勉强能瞧出双方交手的招式,可照样看得眼花缭乱,往往上一式尚未瞅明白,鬼锋的破心雪剑又已用过三招。
突然破心雪剑遽然一亮,锋芒颤动处竟幻化出一柄与它一模一样的光剑,也无需鬼锋用手驱动更似有主人心念附体,“叮”地脆鸣径自斜挑向罗牛左肋。
罗牛一声低咦,于间不容发中疾沉左肘“吭”地一压。那光剑有若实质倏地弹开,“哧”衣袖破裂拉出道血口,一股森寒冷意破体而入令他左臂经脉猛然麻木,反倒不觉得伤口的疼痛。
罗牛吐气扬声,雄浑的翠微真气稍作流转将体内寒毒迫出,心头吃惊非小错愕道:“这似乎是用他的仙剑精魄凝炼而成,实在令人不可思议!”
鬼锋见自己的“雪影剑像”一出手就伤到了罗牛,气势大盛全力催动真元驾驭着一实一虚两柄仙剑就是又一通猛攻。
很快他的头顶冒起袅袅水汽,刚刚升腾又立时化作白茫茫的霜雾盘旋不散。那柄幻化出的光剑倏忽往来自成一体招式分明,配合鬼锋手中的破心雪剑围绕罗牛身周形成一束束亮白雪澜,几乎要将对手吞没。
这等若是两个鬼锋在同时和罗牛打,战局急转直下愈发的惊心动魄。晃眼又过了二十余个照面,罗牛大腿外侧和右臂先后中剑鲜血染红一片褚色衣衫。幸好仅是剑气划过的皮肉伤,透入体内的寒气又被迅速化解,这才没对他造成太大影响。
秦柔的心紧揪着,惟恐丈夫分神狠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