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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水月讶然看着沈七,见到他向自己微微一笑,心中竟生出奇怪的感觉:我要不要去告诉门主?还是装着什么都不知道?
沈七得到了仙衣的肯定,拉着苏千凝的手走在大街上,看着交织如流的人群,笑道:“你知道吗?这些人中有些连明日的三餐都不知道在哪里,但他们却是最快乐的。每天为一顿发愁,又或是幻想着明天捡到一笔财富,每日都怀着希望,远比知道未来的人要单纯、快活。”他眼中闪现出幕幕往事,哑然笑道:“我曾经以为我可以在这个世界顺风顺雨,庇护在武当山这柄大伞下,再找一个姓朱的家伙去混饭,一辈子就不用愁了,说不定还能光耀武当……如今数十年过去了,回想起来,我也有天真的时候。”
苏千凝虽然不能完全明白沈七的意思,也自笑道:“你看那些面含忧色的必定是江湖人士,他们知道即将到来的风雨,或是忧虑自己的地位不保,或是忧虑江湖式微,更有甚者在担心这天下的大势,他们活着的时候背负了太多,反而不如这些市井小民快乐。”说着她凝神看着沈七,低声道:“那么你呢?你身上有背负了什么?”
沈七淡然一笑,道:“我不知道,但我却知道这刻我是快乐的,什么江湖中事和我统统无关。”他和苏千凝又说了些故事,逗得苏千凝咯咯的笑个不停。两人走了一段路,正要找个地方歇息的时候,忽听到人群有人高声叫道:“看,有烟花,大家快看啦。”只见大街尾处冉冉升起一朵烟火,在夜幕之下极为耀眼。
这烟花和沈七后世所见的烟花相较实在有些粗糙,然则见到身旁众人俱是满脸兴奋,三三两两低声一议论,便是苏千凝也瞧得有意思。心中腾地升起一片宁静:一个烟花可以让大多数人满足,江湖中的厮杀却永远也满足不了人心。
烟花过后良久苏千凝才从欢快中醒来,看着沈七欢喜道:“我还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烟火呢。”
沈七轻轻搂过苏千凝在胸前,默然不语。苏千凝被沈七的举动吓了一跳,待见到街上众人没如何着意他二人的亲昵,也就随了沈七。闻着他身上的男子气息,苏千凝忽然低声道:“你一定要去么?”沈七微微一怔,轻点头道:“他是我师兄,曾经救过我性命,我要去。”感觉到苏千凝的担心,拍拍她的肩头,微笑道:“傻丫头,我现在怎么说也是一代高手,难道对我一点信心也没有么?”
苏千凝被他逗得笑了出来,轻轻推开沈七,哼道:“你算什么高手?有你这样乱七八糟的高手么?若是被你师父看到,又要说你了。”
沈七哑然笑道:“我师父才不为这个说我,他只是说我怎么还没将苏大小姐娶回家啊。”
苏千凝和沈七相处时候虽然长久,却从来没有跟沈七如此亲昵过,加上他今日又有些疯言疯语,顿时大感吃不消,嗔怒道:“你再胡说我可不理你了。”
沈七少有见到苏千凝如此害羞的模样,摇了摇头,默然看着天上的明月,心中却想着见到楚问仙该如何劝说。
苏千凝见沈七默然,待要说话之际,忽然天空中又呯的一声炸开,一朵五彩缤纷的烟火又出现在众人的眼中。她凝望飞舞在空中渐渐消逝的烟火,清澈眸子亮起忧伤光芒。轻声道:“沈七,我爹爹还有多少时候?我不想连他最后的时候都不再他身边,我向看着他睡去,就如我妈妈一般的安详。”
沈七同样凝望漫天飞舞的烟火,心也悠悠飞了起来,将苏千凝的言语在心中一回味,知道她是想陪自己一起去天牢。低声道:“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我会赶回来见你们的。”他低头腾地见到苏千凝面上滴落的一滴泪水,缓缓落到自己的手背上,心中一痛,似乎望见苏元奇最后的时光,苏千凝是那样的坚强,却又是那样的柔弱。
良久,那些绽放在空中的烟火又消逝不见,沈七还是无言静静地站着,眼神迷离,沉浸在莫名的伤感中,风温柔地吹着,拂起了身旁苏千凝秀美简洁的短发,眼神依然宁静。而从她的眼中,沈七看到一丝不舍,还有淡淡的遗憾。他忽然拉过苏千凝,向刚才燃放烟火的地方走去。不多时便看到一群人正在收拾家伙,准备回去。沈七上前询问了几句,才知道是大户人家为庆祝下元日才请他们来燃放烟火的。当下取出一张会钞,问道:“这些够放多少?不够我还有。”
那人接过一看,是张一千两白银的会钞,顿时惊住了,他一辈子也未见过这许多银子,颤声道:“够了,够了,便是将我们全部的烟火买下都够了。只是我们带着的烟火全都燃放完了……”心下怕沈七等不及,连忙向身后一众燃放人叫道:“这位公子要买烟火,你们快将家中所有的烟火全都搬来……”
沈七和苏千凝坐在大街一处最高的屋脊上,看了整整一夜的烟火,看着满心欢喜的苏千凝,沈七低声道:“生命就如这烟火一般,绽放了最美的一刹那,到最后都是归寂于虚无,不留一丝痕迹。伯父就想这烟火一般,他燃放了自己生命中最精彩的部分,剩下则要靠你去延续,不但是他希望的延续,也是他生命的延伸。”
第十一章 偷天换日
第二日的大都风风扬扬的下起雪来,倒是让沈七觉得有些诧异:昨夜明月当空,应该是个好天气才是。他抬头望去,只见天际朦胧成黑压压的一片,和落地洁白的雪花相交起来让人生出强烈的视觉冲击,却又觉得十分压抑。
距炼域门的比试只有两日,自己必须要在比试之前问清楚问仙的意思,不管八派的态度如何,自己欠楚问仙一条性命,那是永远也还不清的。
足音响起,苏千凝手挽着一件白色的风衣,温柔的披在沈七肩头,神色平静,似没有发生过任何事般向沈七微笑道:“下雪了,别冻着自己。”其实沈七的内功已经不凡,自然不惧这须些寒冷,只是苏千凝的一点心意罢了。
沈七轻轻捧过苏千凝的手掌,拉到自己的脸庞上,道:“你就放心好了,我会赶在掌灯之前回来的,我还要给伯父用针呢。”苏千凝凝视着沈七,轻轻抚过他耳旁的头发,低声浅笑道:“我等你。”
沈七浑身一震:这是一个承诺,还是一句誓言呢?他不敢去想,因为他看到苏千凝虽然表面平静,其实是娇躯微颤,差点便要改变去天牢的想法。他强自脱开苏千凝的温柔,低声道:“我一定会准时回来的。”他不晓得自己将要面对什么样的艰险,他只知道自己必须走了。
才跨出几步,俞莲舟和宋远桥出现在沈七身后,默然看着沈七头也不回头的踏出门口,落雪之中的沈七的身影显得有些落寞、孤单,但他们却知道武当的下一辈已经成长起来,再也不需要自己的呵护,这也是江湖的未来。
宋远桥看着沈七进了仙衣的马车,忽然笑道:“咱们也该去见见各位掌门了,全真教孟掌教相约咱们去莫天涯,今日南北全真是存是亡,且看天意了。”
俞莲舟淡然一笑,道:“王志早先来的时候,说要去见萧铭烈,让我跟沈七说一句:‘天刀要见他。’我想他这是给沈七一点信心呢。”两人说着相望一眼,同时深深吸了口气,此刻的大都连白雪都掩不了那股血腥,谁也不知道过了今日又有多少人失去生命。
沈七黯然坐在仙衣对面,两人之间变得极为沉默。良久之后仙衣忽然说道:“其实你可以拒绝的。”沈七哑然失笑道:“你为什么会这样想?我只是去见师兄,应该没有什么危险。”他掀开马车的布帘,看了一眼外面后,淡然笑道:“其实我一直想见识一下天牢是什么样,很久以前我便听说了天牢的可怕,却也勾引起了我的好奇。”
仙衣低低叹息一声,道:“天牢共分为三层,全部在地下。所谓九层只是天牢的名字罢了。我也是央求了好久才得了父皇的一块牌子,可以出入,但也会受到严格限制。这次让你扮做我的随从,倒是委屈你了。”
沈七呵呵笑道:“我本来就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有什么好委屈的?”两人说些话,不多时已经到一处府衙所在,两人出了马车,沈七换了身衣服,拎了一个盒子,紧跟在仙衣之后。仙衣亮出令牌,众人不敢阻拦,两人进了大门,从旁边转出数人,冷冷的盯着沈七两人看了半晌,又将沈七手中提着的盒子反复检验,见到只是一些平常熟食,便还给了沈七,最后一名文士摸样的中年人向仙衣淡淡道:“原来是仙衣小姐,既然是萧门主的意思,我这便给小姐放行。”说罢领着两人进了一道甚是曲折之所,几人转了数转,到了一处墙壁所在,从怀中掏出一把钥匙来,打开其中的一扇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