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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狐冲移入后进小舍之中,好生照料,说道:“大有,我们为了本派百年大计,要
上嵩山去向左盟主评理,此行大是凶险,只盼在你师父主持之下,得以伸张正义,
平安而归,冲儿伤势甚重,你好生照看,倘若有外敌来侵,你们尽量忍辱避让,不
必枉自送了性命。”陆大有含泪答应。
陆大有在山口送了师父、师娘和一众师兄弟下山,凄凄惶惶的回到令狐冲躺卧
的小舍,偌大一个华山绝顶,此刻只剩下一个昏昏沉沉的大师哥,孤孤零零的一个
自己,眼见暮色渐深,不由得心生惊惧。
他到厨下去煮了一锅粥,盛了一碗,扶起令狐冲来喝了两口。喝到第三口时,
令狐冲将粥喷了出来,白粥变成了粉红之色,却是连腹中鲜血也喷出来了。陆大有
甚是惶恐,扶着他重行睡倒,放下粥碗,望着窗外黑沉沉的一片只是发呆,也不知
过了多少时候,但听得远处传来几下猫头鹰的夜啼,心想:“夜猫子啼叫是在数病
人的眉毛,要是眉毛的根数给它数清了,病人便死。”当即用手指蘸些唾沫,涂在
令狐冲的双眉之上,好教猫头鹰难以数清。
忽听得上山的路上,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陆大有忙吹熄灯火,拔出长剑,
守在令狐冲床头。但听脚步声渐近,竟是直奔这小舍而来,陆大有吓得一颗心几乎
要从脖子中跳将出来,暗道:“敌人竟知大师哥在此疗伤,那可糟糕之极,我怎生
护得大师哥周全?”忽听得一个女子声音低声叫道:“六猴儿,你在屋里吗?”竟
是岳灵珊的口音。陆大有大喜,忙道:“是小师妹么?我……我在这里。”忙晃火
折点亮了油灯,兴奋之下,竟将灯盏中的灯油泼了一手。岳灵珊推门进来,道:
“大师哥怎么了?”陆大有道:“又吐了好多血。”岳灵珊走到床边,伸手摸了摸
令狐冲的额头,只觉着手火烫,皱眉问道:“怎么又吐血了?”令狐冲突然说道:
“小……小师妹,是你?”岳灵珊道:“是,大师哥,你身上觉得怎样?”令狐冲
道:“也……也没……怎么样。”
岳灵珊从怀内取出一个布包,低声道:“大师哥,这是《紫霞秘笈》,爹爹说
道……”令狐冲道:“《紫霞秘笈》?”岳灵珊道:“正是,爹爹说,你身上中了
旁门高手的内功,须得以本派至高无上的内功心法来予以化解。六猴儿,你一个字
一个字的读给大师哥听,你自己可不许练,否则给爹爹知道了,哼哼,你自己知道
会有甚么后果。”
陆大有大喜,忙道:“我是甚么胚子,怎敢偷练本门至高无上的内功心法?小
师妹尽管放心好啦。恩师为了救大师哥之命,不惜破例以秘笈相授,大师哥这可有
救了。”岳灵珊低声道:“这事你对谁也不许说。这部秘笈,我是从爹爹枕头底下
偷出来的。”陆大有惊道:“你偷师父……师父的内功秘笈?他老人家发觉了那怎
么办?”岳灵珊道:“甚么怎么办?难道还能将我杀了?至多不过骂我几场,打我
一顿。倘若由此救了大师哥,爹爹妈妈一定喜欢,甚么也不计较了。”陆大有道:
“是,是!眼前是救命要紧。”
令狐冲忽道:“小师妹,你带回去,还……还给师父。”岳灵珊奇道:“为甚
么?我好不容易偷到秘笈,黑夜里几十里山道赶了回来,你为甚么不要?这又不是
偷学功夫,这是救命啊。”陆大有也道:“是啊,大师哥,你也不用练全,练到把
六怪的邪气化除了,便将秘笈缴还给师父,那时师父多半便会将秘笈传你。你是我
派掌门大弟子,这部《紫霞秘笈》不传你,又传谁了?只不过是迟早之分,打甚么
紧?”令狐冲道:“我……我宁死不违师命。师父说过的,我不能……不能学练这
紫霞神功。小……小师妹,小……小师妹……”他叫了两声,一口气接不上来,又
晕了过去。岳灵珊探他鼻下,虽然呼吸微弱,仍有气息,叹了口气,向陆大有道:
“我赶着回去,要是天光时回不到庙里,爹爹妈妈可要急死了。你劝劝大师哥,要
他无论如何得听我的话,修习这部《紫霞秘笈》。别……别辜负了我……”说到这
里,脸上一红,道:“我这一夜奔波的辛苦。”
陆大有道:“我一定劝他。小师妹,师父他们住在部里?”岳灵珊道:“我们
今晚在白马庙住。”陆大有道:“嗯,白马庙离这儿是三十里的山道,小师妹,这
来回六十里的黑夜奔波,大师哥永远不会忘记。”岳灵珊眼眶一红,哽咽道:“我
只盼他能复元,那就好了。这件事他记不记得,有甚么相干?”说着双手捧了《紫
霞秘笈》,放在令狐冲床头,向他凝视片刻,奔了出去。又隔了一个多时辰,令狐
冲这才醒转,眼没睁开,便叫:“小……师妹,小师妹。”陆大有道:“小师妹,
已经走了。”令狐冲大叫:“走了?”突然坐起,一把抓住了陆大有胸口。陆大有
吓了一跳,道:“是,小师妹下山去了,她说,要是不能在天光之前回去,怕师父
师娘担心,大师哥,你躺下歇歇。”令狐冲对他的话听而不闻,说道:“她……她
走了,她和林师弟一起去了?”陆大有道:“她是和师父师娘在一起。”令狐冲双
眼发直,脸上肌肉抽搐。陆大有低声道:“大师哥,小师妹对你关心得很,半夜三
更从白马庙回山来,她一个小姑娘家,来回奔波六十里,对你这番情意可重得紧哪。
她临去时千叮万嘱,要你无论如何,须得修习这部《紫霞秘笈》,别辜负了她……
她对你的一番心意。”令狐冲道:“她这样说了?”陆大有道:“是啊,难道我还
敢向你说谎?”令狐冲再也支持不住,仰后便倒,砰的一声,后脑重重撞在炕上,
却也不觉疼痛。
陆大有又吓了一跳,道:“大师哥,我读给你听。”拿起那部《紫霞秘笈》,
翻开第一页来,读道:“天下武功,以练气为正。浩然正气,原为天授,惟常人不
善养之,反以性伐气。武夫之患,在性暴、性骄、性酷、性贼。暴则神扰而气乱,
骄则真离而气浮,酷则丧仁而气失,贼则心狠而气促。此四事者,皆是截气之刀锯……”
令狐冲道:“你在读些甚么?”陆大有道:“那是《紫霞秘笈》的第一章。下
面写着……”他继续读道:“舍尔四性,返诸柔善,制汝暴酷,养汝正气,鸣天鼓,
饮玉浆,荡华池,叩金梁,据而行之,当有小成。”
令狐冲怒道:“这是我派不传之秘,你胡乱诵读,大犯门规,快快收起。”陆
大有道:“大师哥,大丈夫事急之际,须当从权,岂可拘泥小节?眼前咱们是救命
要紧。我再读给你听。”他接着读下去,便是上乘气功练法的详情,如何“鸣天鼓,
饮玉浆”,又如何“荡华池,叩金梁”。令狐冲大声喝道:“住口!”陆大有一呆,
抬起头来,道:“大师哥,你……你怎么了?甚么地方不舒服?”令狐冲怒道:
“我听着你读师父的……内功秘笈,周身都不舒服。你要叫我成为一个……不忠不
义之徒,是不是?”陆大有愕然道:“不,不,那怎么会不忠不义?”令狐冲道:
“这部《紫霞秘笈》,当日师父曾携到思过崖上,想要传我,但发觉我练功的路子
固然不合,资质……资质也不对,这才改变了主意……主意……”说到这里,气喘
吁吁,很是辛苦。陆大有道:“这一次却是为了救命,又不是偷练武功,那……那
是全然不同的。”令狐冲道:“咱们做弟子的,是自己性命要紧,还是师父的旨意
要紧?”陆大有道:“师父师娘要你活着,那是最最要紧的事了,何况……何况,
小师妹黑夜奔波,这一番情意,你如何可以辜负了?”
令狐冲胸口一酸,泪水便欲夺眶而出,说道:“正因为是她……是她拿来我的……
我令狐冲堂堂丈夫,岂受人怜?”他这一句话一出口,不由得全身一震,心道:
“我令狐冲向来不是拘泥不化之人,为了救命,练一练师门内功又打甚么紧?原来
我不肯练这紫霞神功,是为了跟小师妹赌气,原来我内心深处,是在怨恨小师妹和
林师弟好,对我冷淡。令狐冲啊令狐冲,你如何这等小气?”但想到岳灵珊一到天
明,便和林平之会合,远去嵩山,一路上并肩而行,途中不知将说多少言语,不知
将唱多少山歌,胸中酸楚,眼泪终于流了下来。陆大有道:“大师哥,你这可是想
左了,小师妹和你自幼一起长大,你们……你们便如是亲兄妹一般。”令狐冲心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