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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得费彬受制,五岳令旗被夺,众人这才醒悟,刘正风所使的,正是衡山派绝技,
叫做“百变千幻衡山云雾十三式”。众人久闻其名,这一次算是大开眼界。岳不群
当年曾听师父说过,这一套“百变千幻衡山云雾十三式”乃衡山派上代一位高手所
创。这位高手以走江湖变戏法卖艺为生。那走江湖变戏法,仗的是声东击西,虚虚
实实,幻人耳目。到得晚年,他武功愈高,变戏法的技能也是日增,竟然将内家功
夫使用到戏法之中,街头观众一见,无不称赏,后来更是一变,反将变戏法的本领
渗入了武功,五花八门,层出不穷。这位高手生性滑稽,当时创下这套武功游戏自
娱,不料传到后世,竟成为衡山派的三大绝技之一。只是这套功夫变化虽然古怪,
但临敌之际,却也并无太大的用处,高手过招,人人严加戒备,全身门户,无不守
备綦谨,这些幻人耳目的花招多半使用不上,因此衡山派对这套功夫也并不如何着
重,如见徒弟是飞扬佻脱之人,便不传授,以免他专务虚幻,于扎正根基的踏实功
夫反而欠缺了。刘正风是个深沉寡言之人,在师父手上学了这套功夫,平生从未一
用,此刻临急而使,一击奏功,竟将嵩山派中这个大名鼎鼎、真实功夫决不在他之
下的”大嵩阳手”费彬制服。他右手举着五岳剑派的盟旗,左手长剑架在费彬的咽
喉之中,沉声道:“丁师兄、陆师兄,刘某斗胆夺了五岳令旗,也不敢向两位要胁,
只是向两位求情。”
丁勉与陆伯对望了一眼,均想:“费师弟受了他的暗算,只好且听他有何话说。”
丁勉道:“求甚么情?”刘正风道:“求两位转告左盟主,准许刘某全家归隐,从
此不干预武林中的任何事务。刘某与曲洋曲大哥从此不再相见,与众位师兄朋友,
也……也就此分手。刘某携带家人弟子,远走高飞,隐居海外,有生之日,绝足不
履中原一寸土地。”丁勉微一踌躇,道:“此事我和陆师弟可做不得主,须得归告
左师哥,请他示下。”
刘正风道:“这里泰山、华山两派掌门在此,恒山派有定逸师太,也可代她掌
门师姊作主,此外,众位英雄好汉,俱可作个见证。”他眼光向众人脸上扫过,沉
声道:“刘某向众位朋友求这个情,让我顾全朋友义气,也得保家人弟子的周全。”
定逸师太外刚内和,脾气虽然暴躁,心地却极慈祥,首先说道:“如此甚好,也免
得伤了大家的和气。丁师兄、陆师兄,咱们答应了刘贤弟罢。他既不再和魔教中人
结交,又远离中原,等如是世上没了这人,又何必定要多造杀业?”天门道人点头
道:“这样也好,岳贤弟,你以为如何?”岳不群道:“刘贤弟言出如山,他既这
般说,大家都是信得过的。来来来,咱们化干戈为玉帛,刘贤弟,你放了费贤弟,
大伙儿喝一杯解和酒,明儿一早,你带了家人子弟,便离开衡山城罢!”陆柏却道:
“泰山、华山两派掌门都这么说,定逸师太更竭力为刘正风开脱,我们又怎敢违抗
众意?但费师弟刻下遭受刘正风的暗算,我们倘若就此答允,江湖上势必人人言道,
嵩山派是受了刘正风的胁持,不得不低头服输,如此传扬开去,嵩山派脸面何存?”
定逸师太道:“刘贤弟是在向嵩山派求情,又不是威胁逼迫,要说‘低头服输’,
低头服输的是刘正风,不是嵩山派。何况你们又已杀了一名刘门弟子。”
陆柏哼了一声,说道:“狄修,预备着。”嵩山派弟子狄修应道:“是!”手
中短剑轻送,抵进刘正风长子背心的肌肉。陆柏道:“刘正风,你要求情,便跟我
们上嵩山去见左盟主,亲口向他求情。我们奉命差遣,可作不得主。你立刻把令旗
交还,放了我费师弟。”刘正风惨然一笑,向儿子道:“孩儿,你怕不怕死?”刘
公子道:“孩儿听爹爹的话,孩儿不怕!”刘正风道:“好孩子!”陆柏喝道:
“杀了!”狄修短剑往前一送,自刘公子的背心直刺入他心窝,短剑跟着拔出。刘
公子俯身倒地,背心创口中鲜血泉涌。刘夫人大叫一声,扑向儿子尸身。陆柏又喝
道:“杀了!”狄修手起剑落,又是一剑刺入刘夫人背心。
定逸师太大怒,呼的一掌,向狄修击了过去,骂道:“禽兽!”丁勉抢上前来,
也击出一掌。双掌相交,定逸师太退了三步,胸口一甜,一口鲜血涌到了嘴中,她
要强好胜,硬生生将这口血咽入口腹中。丁勉微微一笑,道:“承让!”定逸师太
本来不以掌力见长,何况适才这一掌击向狄修,以长攻幼,本就未使全力,也不拟
这一掌击死了他,不料丁勉突然出手,他那一掌却是凝聚了十成功力。双掌陡然相
交,定逸师太欲待再催内力,已然不及,丁勉的掌力如排山倒海般压到,定逸师太
受伤呕血,大怒之下,第二掌待再击出,一运力间,只觉丹田中痛如刀割,知道受
伤已然不轻,眼前无法与抗,一挥手,怒道:“咱们走!”大踏步向门外走去,门
下群尼都跟了出去。陆柏喝道:“再杀!”两名嵩山弟子推出短剑,又杀了两名刘
门弟子。陆柏道:“刘门弟子听了,若要活命,此刻跪地求饶,指斥刘正风之非,
便可免死。”
刘正风的女儿刘菁怒骂:“奸贼,你嵩山派比魔教奸恶万倍!”陆柏喝道:
“杀了!”万大平提起长剑,一剑劈下,从刘菁右肩直劈至腰。史登达等嵩山弟子
一剑一个,将早已点了穴道制住的刘门亲传弟子都杀了。
大厅上群雄虽然都是毕生在刀枪头上打滚之辈,见到这等屠杀惨状,也不禁心
惊肉跳。有些前辈英雄本想出言阻止,但嵩山派动手实在太快,稍一犹豫之际,厅
上已然尸横遍地。各人又想:自来邪正不两立,嵩山派此举并非出于对刘正风的私
怨,而是为了对付魔教,虽然出手未免残忍,却也未可厚非。再者,其时嵩山派已
然控制全局,连恒山派的定逸师太亦已铩羽而去,眼见天门道人、岳不群等高手都
不作声,这是他五岳剑派之事,旁人倘若多管闲事,强行出头,势不免惹下杀身之
祸,自以明哲保身的为是。
杀到这时,刘门徒弟子女已只剩下刘正风最心爱的十五岁幼子刘芹。陆柏向史
登达道:“问这小子求不求饶?若不求饶,先割了他的鼻子,再割耳朵,再挖眼珠,
叫他零零碎碎的受苦。”史登达道:“是!”转向刘芹,问道:“你求不求饶?”
刘芹脸色惨白,全身发抖。刘正风道:“好孩子,你哥哥姊姊何等硬气,死就死了,
怕甚么?”刘芹颤声道:“可是……爹,他们要……要割我鼻子,挖……挖我眼睛……”
刘正风哈哈一笑,道:“到这地步,难道你还想他们放过咱们么?”刘芹道:“爹
爹,你……你就答允杀了曲……曲伯伯……”刘正风大怒,喝道:“放屁!小畜生,
你说甚么?”史登达举起长剑,剑尖在刘芹鼻子前晃来晃去,道:“小子,你再不
跪下求饶,我一剑削下来了。一……二……”他那“三”字还没说出口,刘芹身子
战抖,跪倒在地,哀求道:“别……别杀我……我……”陆柏笑道:“很好,饶你
不难。但你须得向天下英雄指斥刘正风的不是。”刘芹双眼望着父亲,目光中尽是
哀求之意。刘正风一直甚是镇定,虽见妻子儿女死在他的眼前,脸上肌肉亦毫不牵
动,这时却愤怒难以遏制,大声喝道:“小畜生,你对得起你娘么?”刘芹眼见母
亲、哥哥、姊姊的尸身躺在血泊之中,又见史登达的长剑不断在脸前晃来晃去,已
吓得心胆俱裂,向陆柏道:“求求你饶了我,饶了……饶了我爹爹。”陆柏道:
“你爹爹勾结魔教中的恶人,你说对不对?”刘芹低声道:“不……不对!”陆柏
道:“这样的人,该不该杀?”刘芹低下了头,不敢答话。陆柏道:“这小子不说
话,一剑把他杀了。”史登达道:“是!”知道陆柏这句话意在恫吓,举起了剑,
作势砍下。刘芹忙道:“该……该杀!”陆柏道:“很好!从今而后,你不是衡山
派的人了,也不是刘正风的儿子,我饶了你的性命。”刘芹跪在地下,吓得双腿都
软了,竟然站不起来。群雄瞧着这等模样,忍不住为他羞惭,有的转过了头,不去
看他。刘正风长叹一声,道:“姓陆的,是你赢了!”右手一挥,将五岳令旗向他
掷去,左足一抬,把费彬踢开,朗声道:“刘某自求了断,也不须多伤人命了。”
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