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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将长剑握在手中,使劲一抖,将剑鞘摔在地下。堪堪转身,但觉寒气扑面,双刀同时砍
到。
他又倒跃一步。其时天色将明,但天明之前一刻最是黑暗,除了刀光闪闪之外,睁眼
不见一物。他所学的独孤九剑,要旨是看到敌人招数的破绽所在,乘虚而入,此时敌人的
身法招式全然无法看到,剑法便使不出来。只觉左臂又是一痛,被敌人刀锋划了一道口子
,只得斜向长街急冲出去,左手握剑,将拳头按住右肩伤口,以免流血过多,不支倒地。
两名老者追了一阵,眼见他脚步极快,追赶不上,好在剑法秘谱已然夺到,不愿多生枝节
,当即停步不追。转身回去。令狐冲叫道:“喂,大胆贼子,偷了东西想逃吗?”反而转
身追来。两名老者大怒,又即转身,挥刀向他砍去。令狐冲不和他们正面交锋,返身又逃
,心下暗暗祷祝:“有人提一盏灯笼过来,那就好了。”奔得几步,灵机一动,跃上屋顶
,四下一望,见左前方一间屋中有灯光透出,当即向灯光处奔去。两名老者却又停步不追。
令狐冲俯身拿起两张瓦片,向二人投了过去,喝道:“你们盗了林家的辟邪剑谱,一
个秃头,一个白发,便逃到天涯海角,武林好汉也要拿到你们,碎尸万段。”拍剌剌一声
响,两张瓦片在大街青石板上跌得粉碎。
两名老者听他叫出《辟邪剑谱》的名称,当即上屋向他追去。令狐冲只觉脚下发软,
力气越来越弱,猛提一口气,向灯光处狂奔一阵,突然间一个踉跄,从屋面上摔了下来,
急忙一个“鲤鱼打挺”,翻身站起,靠墙而立。
两名老者轻轻跃下,分从左右掩上。秃头老者狞笑道:“老子放你一条生路,你偏生
不走。”令狐冲见他秃头上油光晶亮,心头一凛:“原来天亮了。”笑道:“两位是哪一
家哪一派的,为甚么定要杀我而甘心?”
白发老者单刀一举,向令狐冲头顶疾劈而下。令狐冲剑交右手,轻轻一刺,剑尖便刺
入了他咽喉。秃头老者大吃一惊,舞刀直扑而前。令狐冲一剑削出,正中其腕,连刀带手
,一齐切了下来,剑尖随即指住他喉头,喝道:“你二人到底是甚么门道,说了出来,饶
你一命。”秃头老者嘿嘿一笑,跟着凄然道:“我兄弟横行江湖,罕逢敌手,今日死在尊
驾剑下,佩服佩服,只是不知尊驾高姓大名,我死了……死了也是个胡涂鬼。”
令狐冲见他虽断了一手,仍是气概昂然,敬重他是条汉子,说道:“在下被迫自保,
其实和两位素不相识,失手伤人,可对不住了。那件袈裟,阁下交了给我,咱们就此别过。”秃头老者森然道:“秃鹰岂是投降之人?”左手一翻,一柄匕首插入自己心窝。令狐
冲心道:“这人宁死不屈,倒是个人物。”俯身去他怀中掏那件袈裟。只觉一阵头晕,知
道是失血过多,于是撕下衣襟,胡乱扎住肩头和臂上的伤口,这才在秃头老者怀中将袈裟
取了出来。这时又觉一阵头晕,当即吸了几口气,辨明方向,径向林平之那向阳巷老宅走
去。走出数十丈,已感难以支持,心想:“我若倒了下来,不但性命不保,死后人家还道
我是偷了辟邪剑谱,赃物在身,死后还是落了污名。”当下强自支撑,终于走进了向阳巷。但林家大门紧闭,林平之和岳灵珊又被人点倒,无人开门,要他此刻跃墙入内,却无论
如何无此力气,只得打了几下门,跟着出脚往大门上踢去。
这一脚大门没踢开,一下震荡,晕了过去。待得醒转,只觉身卧在床,一睁眼,便见
到岳不群夫妇站在床前,令狐冲大喜,叫道:“师父,师娘……我……我……”心情激动
,泪水不禁滚滚而下,挣扎着坐起身来。岳不群不答,只问:“却是怎么会事?”令狐冲
道:“小师妹呢?她……她平安无事吗?”岳夫人道:“没事!你……你怎么到了福州?”语音中充满了关怀之意,眼眶却不禁红了。令狐冲道:“林师弟的辟邪剑谱,给两个老
头儿夺了去,我杀了那二人,抢了回来。那两人……那两人多半是魔教中的好手。”一摸
怀中,那件袈裟已然不见,忙问:“那……那件袈裟呢?”岳夫人问道:“那是甚么?”
令狐冲道:“袈裟上写得有字,多半便是林家的辟邪剑谱。”岳夫人道:“那么这是平之
的物事,该当由他收管。”令狐冲道:“正是。师娘,你和师父都好?众位师弟师妹也都
好?”
岳夫人眼眶红了,举起衣袖拭了拭眼泪,道:“大家都好。”令狐冲道:“我怎么到
了这里?是师父、师娘救我回来的么?”岳夫人道:“我今儿早晨到平之的向阳巷老宅去
,在门外见你晕在地下。”令狐冲“嗯”了一声,道:“幸亏师娘到来,否则如果给魔教
的妖人先见到,孩儿就没命了。”他知师娘定是早起不见了女儿,便赶到向阳巷去找寻,
只是这件事不便跟自己说起。岳不群道:“你说杀了两名魔教妖人,怎知他们是魔教的?”令狐冲道:“弟子南来,一路上遇到不少魔教中人,跟他们动了几次手。这两个老头儿
武功怪异,显然不是我正派中人。”心下暗暗喜欢:“我夺回了林师弟的辟邪剑谱,师父
、师娘、小师妹便不会再对我生疑;而我杀了这两名魔教妖人,师父当也不再怪我和魔教
勾结了。”
哪知岳不群脸色铁青,哼了一声,厉声道:“你到这时还在胡说八道!难道我便如此
容易受骗么?”令狐冲大惊,忙道:“弟子决不敢欺瞒师父。”岳不群森然道:“谁是你
师父了?岳某早跟你脱却了师徒名份。”
令狐冲从床上滚下地来,双膝跪地,磕头道:“弟子做错了不少事,愿领师父重责,
只是……只是逐出门墙的责罚,务请师父收回成命。”岳不群向旁避开,不受他的大礼,
冷冷的道:“魔教任教主的小姐对你青眼有加,你早已跟他们勾结在一起,还要我这师父
干甚么?”令狐冲奇道:“魔教任教主的小姐?师父这话不知从何说起?虽然听说那任…
…任我行有个女儿,可是弟子从来没见过。”岳夫人道:“冲儿,到了此刻,你又何必再
说谎?”叹了口气,道:“那位任小姐召集江湖上旁门左道之士,在山东五霸冈上给你医
病,那天我们又不是没去……”
令狐冲大为骇异,颤声道:“五霸冈上那位姑娘,她……她……盈盈……她是任教主
的女儿?”岳夫人道:“你起来说话。”令狐冲慢慢站起,心下一片茫然,喃喃的道:“
她……她是任教主之女?这……这真是从何说起?”
岳夫人怫然不悦,道:“为甚么对着师父、师娘,你还要说谎?”岳不群怒道:“谁
是他师父、师娘了?”伸手在桌上重重一击,拍的一声响,桌角登时掉下了一块。
令狐冲惶恐道:“弟子决不敢欺骗师父、师娘……”岳不群厉声道:“岳某当初有眼
无珠,收容了你这无耻小儿,实是愧对天下英豪。你是不是要我长此负这污名?你再叫一
声‘师父、师娘’,我立时便将你毙了!”怒喝时脸上紫气忽现,实是恼怒已极。
令狐冲应道:“是!”伸手扶着床缘,脸上全无血色,身子摇摇欲坠,说道:“他们
给我治伤疗病,那是有的。可是……可是谁也没跟我说过,她……便是任教主的女儿。”
岳夫人道:“你聪明伶俐,何等机警,怎会猜想不到?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只这么一
句话,便调动了三山五岳的左道之士,个个争着来给你治病。除了魔教的任小姐,又谁能
有这样的天大面子?”令狐冲道:“弟……我……我当时只道她是一位年老婆婆。”岳夫
人道:“她易容改装了么?”令狐冲道:“没有,只不过……只不过我当时一直没见到她
脸。”
岳不群“哈”的一声笑了出来,脸上却无半分笑意。岳夫人叹了口气,道:“冲儿,
你年纪大了,性格儿也变了。我说的话,你再也不放在心上啦。”令狐冲道:“师……师
……我对你老人家的说话,可……可……可真不……”他想要说“我对你老人家的说话,
可真不敢违背”,但事实俱在,师父、师娘一再命他不可与魔教中人结交,他和盈盈、向
问天、任我行这些人的干系,又岂仅是“结交”而已?岳夫人又道:“就算那个任教主的
女儿对你好,你为了活命,让她召人给你治病,或者说情有可原……”岳不群怒道:“甚
么情有可原?为了活命,那就可以无所不为么?”他平时对这位师妹兼夫人向来彬彬有礼
,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