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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十一郎-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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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里虽还在骗着自己,但心里却都很明白。厉刚必定会来的,而且很快就会来的。就算没有人来,他们也很难再支持下去,厉刚来了,他们哪里还有生路?厉刚的心,就像是一把刀!沈璧君凝注着萧十一郎,道:“我——我只要你明白一件事。”萧十一郎道:“你说。”沈璧君咬了咬嘴唇,垂下头,柔声道:“无论怎么样,我都绝没有后悔。”萧十一郎没有说话,也没有移动,整个人却似已疯了。也不知过了多久,萧十一郎突然道:“只要你肯,我还是有对付厉刚的法子。”雨渐稀疏。厉刚摘下了雨笠,用衣袖擦着脸。他几乎已找遍了半山,几乎已将绝望。就在这时,他发现了沈璧君和萧十一郎。萧十一郎仰面倒在那里,海灵子就压在他的右边,手里还握着剑,剑已刺入了萧十一郎的胯骨。屠啸天倒在左边,一只手扣住萧十一郎的脉门,另一只手还印在他心口的“玄祝”穴上。这三人想必经过一场恶斗,已同归于尽了。再过去几步,才是沈璧君。她胸膛还在微微起伏着,显然还没有死。她脸色苍白,长长的睫毛覆盖在眼帘上,湿透的衣衫,紧紧裹着她那修长却成熟的胴体。厉刚自从第一眼看到她目光就没有离开脚步也没有移动,面上却还是连一丝表情也没有。沈璧君似已睡着,又似已晕迷,全不知道有人已到了她身旁,厉刚岩石般的脸,忽然起了一种极奇异的变化,那双刀一般锐利、冰一般冷的眼睛里,也似有股火焰燃烧了起来。他呼吸也渐渐急促,仿佛叹息了一声,喃喃道:“果然不傀是天下无双的美人——”这句话还没有说完,他已扑在沈璧君身上。沈璧君的身子似在颤抖。厉刚喘息着,撕开了她的衣襟,眼睛里的火焰燃烧得更炽热——突然,这双眼睛死鱼般凸了出来。他的人也突然挺直、僵硬,嘴里“丝丝”地吐着气——一丝鲜血,慢慢地自嘴角沁出。一柄刀已插入他心脉旁的肋骨之间。沈璧君还是在不停地颤抖着,全身打着冷战。她的手紧握着刀柄,厉刚的血就流在她那春葱般的玉手上,她甚至可以感觉出厉刚的身子在逐渐僵硬,逐渐冰冷。她用尽全身力气,疯狂地推开了他,站起来,喘息着,牙齿不停地“格格”打战,连嘴唇上都再也没有一丝血色。然后,她突然弯下腰,呕吐起来。上山虽艰苦,但有时下山却更难。沈璧君挣扎着,扶着萧十一郎,在山路上踉跄而奔。虽然她知道此时外面已不再有人追赶,但她还是用尽全力在奔跑,她只想快跑,走得离厉刚远些。她这下才认清了这“见色不乱真君子”的真面目。萧十一郎一直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这时候任何话都可能令她受到刺激,他绝不能让她再受到任何伤害。他只是在心里感激。沈璧君若不是为了他,是死也不肯做出这种事来的。山路旁,密林中,仿佛有两条人影。但他们并没有发觉。他们再也想不到连城璧此刻正在他们方才经过的密林里。连城璧眼看着他们走过,既没有说话,更没有阻拦,甚至连他的脸色看来都还是那么平静。站在他身旁的正是赵无极。赵无极平时一向自命镇定购功夫不错,此刻却也忍不住了。他已知道方才上了当,已忍不住要追过去。但连城劈却拉住了他。赵无极愕然,试探着问道:“连兄难道不想将嫂夫人劝回来?”连城璧慢慢地摇了摇头,淡淡道:“她想回来,迟早总会回来的,若不想回来,劝也没有用。”赵无极沉默着,似在猜测着连城璧的用意,过了很久,嘴角才慢慢露出了一丝很奇特的微笑。他微笑着,喃喃道:“不错,连夫人迟早总会回来的,萧十一郎反正已活不长了……”走过前面的山坡,就是平地。萧十一郎用手掩住嘴,轻轻地在咳嗽。沈璧君柔声道:“你要不要歇歇再走?”萧十一郎摇了摇头,身予突然倒了下去,捂着嘴的手也松开。嘴里已满是鲜血。沈璧君大骇,挣扎着抱起他。就在这时,她腹中突然觉得一阵无法形容的绞痛,就仿佛心肝五脏都已绞在一起,连胆汁都已绞了出来。她全身突然虚脱,就从这山坡上滚了下去。萧十一郎比沈璧君醒来得早。他一醒就想到了沈璧君,立刻就开始寻找。其实他根本用不着找,因为沈璧君就躺在他身旁。但他们躺着的地方,并不是那山坡下的草地,而是一张很柔软、很舒服、还接着流苏锦帐的大床。床上的被褥都是丝的,光滑、崭新,绣着各式各样美丽的花朵,绣得那么精细,那么生动。他们身上也换了光滑崭新的丝袍,丝袍上的绣工,也和被褥上的同样精致,同样华美。萧十一郎忽然发觉自己到了个奇异的地方。这难道是梦?屋子里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太离奇古怪的陈设,只不过每样东西都精致到了极点,甚至已精致得有些夸张。就连一个插烛的灯台,上面都缀满了晶莹的明珠,七色的宝石,锦帐上的流苏竟是用金丝缕成的。但萧十一郎却知道这地方的主人绝不是暴发户。因为每件东西都选得很美,这么多东西摆在一齐,也并没有令人觉得拥挤、俗气,看来甚至还很有调合。暴发户绝不会有这么样的眼光。就算这是场梦,也是场奇异而华美的梦。只可惜萧十一郎并不是喜欢做梦的。他悄悄溜下床,没有惊动沈璧君——他不愿沈璧君醒来时发现他睡在旁边,他不愿做任何使她觉得难堪的事。地上铺着厚而软的波斯毡。萧十一郎赤着足,穿过屋子。这段路他本来一眨眼就可走过的,现在却走了很多时候,每走一步,他全身的骨路都似乎要散开。但他的伤势无疑已好了很多,否则他根本连一步都走不动。他伤势怎么会忽然好了这么多?是因为睡了一觉?还是因为有人替他治过伤?这里的主人是谁?为什么要救他?问题还有很多,但他并不急着去想。因为他知道急也没有用。对面有扇门,雕花的门,镶着黄金环。门是虚掩着的。推开了这扇门,萧十一郎就走人了比梦还离奇的奇境!他这一生从未经历过,也永远想象不到的奇境!这间屋子比方才那间还大,屋里却只有一张桌子。一张桌子几乎就已占据了整个屋子。桌子上也摆着一栋屋子,是栋玩偶房屋。就连孩子们的梦境中,也不会有如此精美的玩偶房屋。整栋房屋都是用真实的木材砖瓦建筑的,瓦是琉璃瓦,和皇宫所用的完全一样,只不过至少小了十几倍。房屋四周,是个很大的花园。园中有松竹、花草、小桥、流水、假山、亭阁——花木间甚至还有黄犬白兔仙鹤驯鹿。树是绿的,花是香的,只不过都比实的小了十倍。那些驯鹿,白兔虽是木石所塑,但也雕得栩栩如生,仿佛只要一招手,它们就会跑到你面前。萧十一郎最欣赏的就是九曲桥后的那座八角亭,朱栏绿瓦,石桌上还摆了局残棋,下棋的两个高冠老人似已倦了。一个朱衣老人正在流水劳垂钓,半歪着头,半皱着眉,似乎还在思索那局残棋似的。另一个缘袍老者就在他身旁浣足,手里还拿着刚脱下来的双梁福字履,正斜着眼,瞟着那朱衣老人作得意的微笑。这一局棋,显然他已有胜算在握。两个都是形态逼真,须眉宛然,身上穿的衣服,也是用极华贵的绸缎剪裁成的,而且剪裁得极合身。这一切,已足够令人看得眼花缭乱,目眩神迷。但比起那栋屋子,这些又全不算什么了。屋子前后一共有二十七间。有正厅、偏厅、花厅、卧房、客房、仓房,甚至还有厨房。从窗户里瞧进去,每间房子里的陈设都可以看得很清楚。每间屋里,每样东西,看来竟似全都是真的。厅房里摆着紫檀木的雕花椅,椅上铺着织锦缎的垫子。墙上接着字画,中堂是一幅山水,烟雨朦朦,情致潇洒,仔细—看,那比蝇足还小的落款,竟是吴道子的手笔。萧十一郎最爱的,还是那副对联。“常末饮酒而醉,以不读书为通。”这是何等意境?何等洒脱!厅中有两人枯坐,像是正在等主人接见。两个轻衣小髻,正捧着茶掀窗而入。就连那两只比钮扣还小的茶盏,都是真瓷的。丫环们脸上带着巧笑,仿佛对这两个客人并不太看重,因为她们知道她们的主人对这客人也很轻慢。主人还在后面卧室中拥被高卧。床旁边已有四个丫环在等着服侍他起身了,一人手里捧着形式奇古的高冠,一人手里捧着套织金的黄袍,一人手里打着扇。还有一人正蹲在地上,刷着靴子。主人的年纪并不大,白面无须,容貌仿佛极英俊。床后有个身穿纱衣的美女,正在小解,秀眉微颦,弱不胜衣,仿佛昨夜方经雨露,甜蜜中还带着三分羞煞人的疼痛。厨房里正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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