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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快天亮了。”
大家这才暮然醒觉,天,快要亮了。
一夜又过去了。
今晚无事,只一场虚惊,还来了个自称大侠的小壮丁。
明晚呢?
中秋快到了。
“猿猴月”也快圆了。
罗白乃就有这个办法,使大家都对他放卸防卫,不再怀疑他,而他也跟她们一起戍巡防守、烧菜做饭,并把太过紧张的气氛弄得缓和下来。
他观察到杜小月又开始咬啮指甲了,又要忧郁了,他就凑过去搭讪说:“小姑娘,你心肠真好。”
杜小月给他平白无故的一赞,倒红了脸,也吃了一惊:“什么?”
“你好心眼。”
“我几时……你怎么知道?乱说!”
“昨晚,”罗白乃很感恩图报以身相许的说,“就只有你告诉我听笑我的原因,而又没亲口低毁我的歌声难听……你真厚道,必有福报。”
说完了,他就很快的走开。
杜小月愣了一会儿,几乎又要掉下泪来了,却又忍不住以小袖掩嘴笑开了。
刚走开去的罗白乃双手紧握拳头,跳了一下,压低声音:“嘘”了一声,喃喃自语的说:“她一定很感动的了!她一定很开心的了!我这样走开去,她一定会觉得我很潇洒的了!一定会觉我有行大事不留名的大侠风范的了……”
忽然前面一暗,他的心情也随之一暗、只听那呕哑难听、恶臭难闻的怪声诡诡跟他说了八个字:
“你敢动她,我宰了你。”
为这一点,罗自乃更加讨厌那驼背怪铁布衫。
因为太生气这个怪物了,使他有时候无缘无故,吃饭、散步。解手的时候,都会握着双拳跳了起来尖声叫道:
“我真是好恨他啊!——我恨死他了!”
可惜,光是憎恨、是不会致命的,也不会死人的。
他们现在的情况,很有点荒谬,简直是夜夜等鬼来。
而他们却刀出匣、剑出鞘。枪在手的等着杀鬼。
——如果鬼是已死了的人,他们又如何杀?难道鬼也可以再死一次。
不。
这次“不”的意思是说:这一回,他们等到的不是鬼。
而是人。
活人。
也是“陌生人。”
那“陌生人”也是到了晚上才来。
仿佛,这一阵子,这荒山野岭上,要入夜后才特别热闹起来。
愈夜深愈热闹。
真奇怪,好像只有鬼城和卯都城,才会有这样子现象。
一一罗白乃嘴里咕咬咕呛、心里朦朦胧胧的咕噎啼咕着。
他虽然怕鬼,但不知怎的,却在脑里老是抹不去那女鬼磨刀时修长清白的胴体。
——就算是鬼,也想再见一见;毕竟,漂亮的女体难得一见,何况,那冰冷之躯总是火的了他的心灵,又淫邪,又圣洁,又纯净,又肮脏……
为了要不去想那女体,他故意竭力去想别的东西:
一想,就想到了那给水淋湿了的衣衫,衫内若隐若现的女体。
一一是给他淋湿了衣衫的绮梦。
天!
──这儿到底是不是火焰山!
没听说过秋后这么高拔的山也一点都不苍寒!
罗白乃只好又尽力去想别的:
想最丑陋、难看的!
突然灵机一动!
他想到了:
铁布衫!
一一又臭又丑的铁布衫!
一想到他,罗白乃忍不住又双手紧握拳头抑压住声,并自喉底迸嘶出了一句语:
“我真是好讨厌他呀——”
他叫得很低声。
他可不想惊动大家。
一一也心里知道:这些女子已经够以为他便呆呆的了。他可不想她们还以为他发神经、脑筋搭上牛仟筋去了。
不过,无论如何,他在心里憎恨一个人,总得要宣泄一下才行。
反正,他不打人,不杀人,不折磨人,低声叫一叫,握拳跳一跳,也不成祸患。
没想到……
没想到,他才小小跳一跳,轻轻叫一叫,他身边那两匹马,一起人立长嘶。
“啼津律律律律哮律——”
好大声。
在这荒山之夜。
——他处身之地,是在马棚右方,铁布衫也不知是监察还是陪伴,还正在打了一口呵欠,令得在附近的他。也马上感到臭穴来风。尸气冲天,扑鼻难闻。
他可设想到。绝对设想到、只那么一叫一跳,那些健马反应会那么激动。那么疾愤的!
——难道,那些马跟铁布衫有亲?
还是铁布衫是肖马的?
都不是。
因为他立刻发现,远远传来一声马嘶。
他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马鸣:
那么清越,那么豪壮,那么充沛,那么顽强··……·忽然间使他明白了,在历史纵横驰骋的马上好汉,是如何呼啸而来,呼啸而去,攻城掠他、剽悍矫捷,那才是铁血男儿,铁骑英凤!
这一声马鸣使他想到风萧萧的关外。苍莽莽的塞外、荒滇漠的边疆。
原来,栏里的马是为呼应、迎远方来马而喜啸的。
——既有远方来马,必有远方来客;总不成鬼也骑马吧!
罗白乃一向爱热闹。
他马上冲到前门去看。
看什么?
当然是看热闹。
看什么热闹?
他要看来的是谁?是人?还是鬼?那匹马,要是来自阴司地狱,是不是马脸使者,后面会不会跟了头牛?
他一看,便给定住了。
远方的客人来得好快。
那马也驰骋快如疾风,在月下,它壮硕无匹。健壮无朋,奔驰时鬃毛飞加急颤,毛色在月华下如雪滑行,简直是飞一样就到了客栈跟前来。好快!
它快,绮梦等人可也不慢,一听外面马鸣,人都持刀拿剑的聚集在栈前了。
马止。
马上是一女子。
马停了,紫色披风犹在飞扬,一时未平。
起先披凤遮着脸靥,罗白乃自下而上望去,只觉好笑。已经打了一个大哈嗽。
等披风也静止了,罗白乃的眼球也静止了。
他是目不转睛。
因为转不开。
移不走。
他希望自己如蜜蜂。他想化身为蚊子。不过,成为苍蝇也不介意,总之,他的视线和灵魂,一时三刻都高不开那背后挂着一把刀的“陌生女子”身上。
只是大家都很有点紧张,不知来的是敌是友——不过。还好,看样子决不会是鬼。
却见绮梦笑了一笑,像吁了一口气,走上前去,到了马旁,仰着弧度带点倔强的美的下颔,说。
“你来了。”
带点欣慰的语调。
“我来了。”
来人一跃下马,动作俐落轻盈。
“好马。”
绮梦用手轻轻抚了一下马毛。
那健马又咏障律一声轻鸣,还摇了摇头,眨了眨眼。
“只有它才能让我披星载月的及时赶来帮你。”
“谢谢。”
“先别说这个——这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听她俩这样亲呢的对话,大家才松下一口气;不过,另一口气又提上来了:来了个这般的陌生女子,怎么能算是“强援”!
绮梦也没向大家介绍这个殊丽绝艳的女子的意思,反而挽着那女子的手就并肩走上了楼,上楼之前还先行吩咐好准备热水。酒菜,以及防卫。喂马。通风。报讯。探察的方式。
讲完了,大家心中狐疑,但都唯唯诺诺,这时,绮梦这才发现有个目不瞬睛。目定口呆的罗白乃,不禁宛尔一笑:
“你最懂讨好人:我好友来助我了,你就说句话来欢迎、讨喜吧。”
罗白乃愣住了。
绮梦皱了皱眉:“你说呀!”
罗白乃呆呆地。
绮梦有点恼火:“你中邪了?”
罗白乃居然答:“没有。”
绮梦一跺足:“那你说话呀!”
罗白乃考虑再三。审思再四,才慎而重之的道:“我说不出来。我唱可以吗?”
绮梦又好气又好笑,提省道:“小心,你唱歌很难听。”连那女子对他也饶有兴味起来:
“你爱唱就唱嘛。”
这时,绮梦和女子都在楼梯口上首,罗白乃在下,忽然,鼓足声音,大唱。
“暖呀呀,远方的客人请你留下来,……哎啊啊,远方的客人请你留下来,留下来!哩唁唁呷睁咐咐呀,呷咐呷吁,远方的客人请你为我留下来,死都为我留下来,我也为你留下来,我为你留下来死,你不留下来我就滚下来,你不用下来我就泪都流下来……”
绮梦摇手横脚忙喝止道:“得了。得了──住口!住口!够了,够了!”
连那女子也吓得有点脸青:几乎没从马背上掼下来,连忙敛定心神问:“他。他。他、是谁呀!”
绮梦这才定过神来,但耳膜仍有点疼,“他?他叫罗喝间,是三姑大师的方外之交。王小石的朋友,是个小衙差。”
女子也惊魂甫定,摸着心口,勉笑道:“哦。歌声可真……宏亮啊。”
罗白乃痴痴的说,“我冲凉时唱得更好。”
女子不觉嫣然一笑。
罗白乃简直完全痴了:“你真像。”
女子奇道,“像?”
罗白乃痴痴的道,“像一个人。”
女子笑:“当然像人了,难道像鬼不成?”
“不。”罗白乃迷迷痴痴地道,“你像一个女子,一个与我素识的女子。”
“谁?”
女子倒有些许好奇。
“温柔。”罗白乃神驰心飞的说,“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