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结果,在大堤上巡视时,官员的一席话,让姜云焕几乎呆在了原地。
官员确实给了他肯定:“不错,有了这江堤,长江水三年内不会泛滥。”
姜云焕不敢置信道:“三年?”
官员摸了摸胡子,见他好像被打击到了,便委婉的安抚了一下:“四五年应该也是可以的。”
“四五年?”姜云焕并不满足,他努力了那么久,投注了那么多心血的江堤,到头来,竟然只能撑得过四五年吗?
官员斟酌道:“人力有尽时,但江水滔滔,奔流不息,再坚固的江堤也无法阻挡,凡人之力是不可能彻底根治水患的。”
姜云焕彻底呆住了,旁人想要安慰他,他只挥挥手,让这群人离开。
他一个人站在大堤上,看滚滚长江东逝,江水冲击着大坝,沙土浇筑的堤坝并无半分松动的模样。
但水流无孔不入,一刻不停。江水日夜侵蚀之下,再坚固的堤坝也会溃败。
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永恒的东西,可笑他竟然想根治长江水患。
直到此刻,姜云焕才意识到了当年自己的狂妄。他妄想解决这天下两大祸患,可他连第一件都解决不了。
然而大话已出,三年之后,大堤决口,他又有什么脸面回京?
姜云焕越想越失落,几乎生了几分投江的想法。
他站到了堤坝边缘,翻起的浪花溅了他一脸,这凉意让他一个激灵。
他突然想到官员说的那句“凡人之力不可及”,凡人寿数不过百年,造的东西也总归是有始有终,但这世上,当真便不存在永恒的东西吗?
作为贵族子弟,皇家每年举办的祭神仪式,他也是年年参加的,虽然这五年因为外调治水所以没有参加,但他对这仪式非常熟悉。
他们向传说中无所不能的神明献上贡品,有猪狗牛羊,也有奴隶,祈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虽然神明从未回应过祭祀之人,但人们还是年年祭祀,从姜云焕幼年持续至今,从未断过。
祖祖辈辈至今,祭祀也差不多有几百年,那么多人都做的事,总不会是假的。再说,这天下,有妖魔鬼怪,自然也应该有神明。
即便姜云焕从未见过神迹,但他也坚信神一定存在。
神从未回应过人类,想来也是人类还不够虔诚,没有将声音传到神明之耳。
而这世上,如果有一样东西,跟日月天地一样永恒的话,那只能是永生不死的神明。
姜云焕越想越觉得对,他觉得自己从开始就走错了路,人力不可能根治长江之水,他应该去寻找神明之力,向神明诉说人世的苦难,祈求神明赐予无上神力,永镇长江之水。
他突然从大堤上跑了起来,毫无形象,状若癫狂。
他一刻不停,当即驾马回京,将自己筑好的大堤写成奏折禀明皇帝后,又写了一封辞呈。
皇帝并没有答应,他这即位五年,每日都操劳不堪,朝中没有一位得心称手的能臣,这群官员们只知道见风使舵,什么事都看他的态度,一点自己的意见都没有。
他劝慰姜云焕:“朕知道你的想法,你做的其实已经很好了,你修筑的江堤比之前的所有人,修的都要好。”
“而且,朕真的很需要你回来帮着处理朝政,云焕,留下吧。”皇帝说的言辞恳切。
然而姜云焕并没有被说动,他还是执意要走。
皇帝不怪他的失败,但他却无法过自己这一关,仅仅是想象京中那些人在背后会怎么嘲笑他,他都难以接受。
长江水已然成了他的执念,水浪声日夜在他梦里回响,无论如何,他都要寻找到真正的治水之法。
他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回京不过几日,就再次出发。
父母对他的行为愤怒不已,当年姜云焕主动要外调去治水家中已是反对声一片,哪想到他这五年,非但没有磨平性子,竟然还更疯了。
说什么要去寻找神明,古来皇帝寻丹问道的不在少数,然而皇帝倾举国之力去寻找,又何曾见过什么神迹?不过是游方术士骗人的把戏。
姜云焕治水一事,已经成了京中这几年来茶余饭后最好笑的笑话,他竟然还不知羞耻的要跑去寻什么神明。
姜云焕父亲气的撂下狠话,如果姜云焕执意要走,就跟他断绝父子关系。
断就断,姜云焕性格跟他父亲一样倔,毫无犹豫的就走了。
一个笑话说了五年,众人也有些腻了。没想到姜云焕就上赶着送上了新的笑话。
众人直感叹,当年那么一个前途无量的少年郎,偏偏把自己毁成这样。
他初战大捷,武艺,才学都是举世无双,本该封侯拜相,却因为那一句大话,落得这么个下场。
偏生他还不知道悔改,变得愈加疯癫。
是的,疯癫,竟然要去寻找什么神明,指望神明赐予他镇水之法,这种想法,可不就只有疯子能想出来吗。
众人虽然也年年跟着皇室祭拜神明,但其实并没有多少人真正相信神,他们只是将这当成一种习俗。
也就姜云焕,把虚无缥缈的神当成了救命稻草,抓住了就不放手。
姜云焕离京后,风餐露宿,他打探各种传闻,无论怎样离谱,他都要到传闻有神迹的地方看一眼。
他踏过千江水,走过万重山,于山穷水尽,生灵绝迹之地寻找缥缈神迹。
三年,他一无所获。
这一年,他二十六。
这是他永生难忘的一年。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一年,他修的大堤,一如那官员当如预测的,不过抵御了江水三年,垮了。
积累了三年的江水一招决堤,两岸百姓死伤无数,浮尸飘在江水上,恶臭熏天。
这还不够,与决堤的消息一起传到姜云焕耳中的,还有父母的死讯。
他父亲突发疾病,于一月前去了,而他母亲,也因为伤心过度,跟着一起离世。
而姜云焕游历在外,时隔一月才听到消息,连葬礼都没赶上。
说什么断绝父子关系,但其实在外面这三年,姜云焕也时不时有些后悔。
他一次次寻找,一次次失败,失落之余,心底也总是升起些许迷茫。
众人都说他是疯子,他渐渐也这么觉得。这世上是否真的没有什么神迹?他所寻找的,不过是一场空。
他开始想着,自己有没有办法,找个借口回去?
结果他还没想到借口,就听到了这么个噩耗。
当晚,姜云焕一个人在野外点了丛篝火,坐在篝火前抱着双腿发呆。
虽然葬礼没赶上,但他作为长子,理应回去为父母守孝,并且,姜家的爵位,还有家业,都要他来继承。
但他真的能够就这么回去吗?
他想到了自己那风光至极的前十八年,京中谁见到他不说一句英雄出少年?又想到了自己十八岁至今的八年,天差地别。
他突然将脸埋到了膝盖上,在这荒郊野外,四野无人的地方,发出低低的哭声。
他将自己父母离世的悲痛,和对自己一事无成的愤恨,都化作了哭声,在今夜尽情的宣泄。
哭完了,他抹干净脸,扑灭了火堆,顶着月色,再次启程。
却并不是回京的方向。
这世上是否真的存在神明?
姜云焕坚信一定存在。
他不能怀疑,也不敢怀疑。
想要扭转他这一败涂地的人生,唯有一个办法。
神,是他最后的希望,是吊着他继续活下去的救命稻草。
他继续行走,他看到江水泛滥,民不聊生。
洪水淹没了庄稼,在江水中好不容易活下来的人们,转眼又面临要饿死的困境。
树皮草根都吃光了,最后,也只好吃人了。
易子而食,残忍的与妖魔无异。
可姜云焕却也没法指责这些人,若非他的失败,这些百姓何至于此。
他一声不吭,一个人往前走。
他又看到民间自行举办的祭神仪式,人们将村里最漂亮的少女推下江水,作为献给神的祭品,祈求江水平息。
姜云焕并不觉得这一幕残忍,他反而有些宽慰,这世上并不是只有他一人坚信,神能够帮助人们永镇长江之水。
他又找了两年。
从他投身治水大业至今,整整十载。
他已然二十八岁,寻常人这等年纪,也差不多要到而立之年了。不说功成名就,总归都是成家立业了。
他当年读书的那些同窗,孩子大概都要有十来岁了。
他的好友,也是当今的圣上,听说又新得了一位小皇子。
而他呢,辞去官职后,他就是一介白丁。无功无业,连个家室都没有。
离京时带的钱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