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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外情势,再缓步前行,相机行事。免得事起仓促,未曾看清,先吃人亏。那兰花香味一阵接一阵随风吹来,越发浓郁;仿佛千万朵幽兰,多少年来隐居深谷之中,知有会心人到来,竞吐奇芳,以迎佳客。一入鼻端,顿觉心神皆爽。方想:“这等仙灵美景,主人绝非左道旁门一流。”峰回路转,目光到处,面前突现出一片奇景。无垢乍见之下,由不得高兴非常,连称快事,把先前思虑顾忌全数忘却,忙拉郑隐朝前赶去。
原来前面谷径越发宽广,当前大片古松林,大均四五抱以上,每株荫蔽数亩,行列甚稀。有的华盖亭亭,拔地直上,繁枝四出,黛色参天;有的虬干盘行,苍麟似铁,龙蟠凤翥,势欲飞舞。殊形异态,各具清标,已是从所未见。最奇的是,松枝上面满是寄生兰惠,兰叶花茎长达一、二、三丈不等,丝丝下垂。每一花茎之上,少说也开有数十百朵兰花,大者如杯,小者如指,不下数十种之多。芳馨流溢,中人欲醉。偶然一阵风过,连花带叶,齐翻彩浪;宛如亿万天花,随同翠缕飘空,缤纷而下,更是奇观。
二人徘徊花下,正在称奇叫绝,忽听有人呼叱道:“何人大胆,擅入神宫禁地?通名领死。”二人大惊回顾,见发活的乃是一个身穿黄色宫装的女子,年约二十多岁,身材高大,腰挂长剑,手持白玉拂尘。貌甚平常,衣饰却极华美,一身珠光宝气,神态威猛,不像是个正经修道的人。无垢性情温和,因自己误入人家禁地,虽受恶声,并未在意。只觉对方容貌粗俗,神态强横,与那一身华美如仙的装束不大相称。正想开口与之辩理,郑隐闻言已经大怒,接口答道:“我夫妻无心路过,偶然人谷闲游,因闻花香,无心至此。你外面又未写明内有主人,什么叫作禁地?为何出口伤人?”说时,黄衣女子本是满面怒容,似要发作。及与二人对面,忽然呆了一呆,怒容渐敛,只把手中拂尘微微一挥。听完,冷笑道:“你们叫什名字?何人门下?我这里乃碧香谷,为火灵神君别府。就是未学后进,也应听你们师长说过。今日有人出入,曾开谷口禁制,轮值女官忘了封闭,也许被你二人路过发现,走了进来,事出无心,也还可说。但神宫后苑的五色垂丝兰,除却滇池香兰渚略有数十本外,海内外仙山灵域,只此一处最多,难道你们也瞎了眼睛,不曾看出?快将来历姓名说明,如你二人师长稍有渊源,还可从宽发落;否则,休想活命。”
郑隐前生灵智早已恢复,一听当地乃火灵神君别府,知是西南十四洞天中五怪三魔之一,名头高大,不是好惹。因前两生修道时,神君已先闭宫隐修,不出走动,只听传闻,不曾见过。又见对方口出不逊,气焰逼人,不禁怒火上升。方喝:“天下事,只论情理上说得过去与否,论什渊源来历?我闻神君乃魔教长老,自从听了历劫已百余年的爱姬之劝,由此闭宫清修,不与外事。旧日宫中男女侍者也多遣散,只留有限几人,平日不许出山一步。可见为人甚好,与别的魔教中长老不同。就算我夫妻误人神宫,无心之失,也不至于见怪。你这样狐假虎威,倚势凌人,谁还怕你不成?”
无垢听出丈夫知道对方底细,竟是隐迹多年的魔教中长老,本已惊疑。又见黄衣魔女先是满脸怒容,目射凶光。自从双方对面之后,口虽说着狠话,怒容已收。一边听话,嘴皮微动,全神均贯注在丈夫身上,未了并现得意之容。方想:“丈夫情孽甚重,前途满布荆棘,来日大难甚多,对方偏又是个魔女,莫要在此惹出事来。”忙加戒备,并且暗用本门传声嘱咐郑隐:“此女乃妄人,无可理喻。主人既是有名魔头,我们人单势孤,决非其敌,况有要紧约会。最好不要多说,趁未交手以前,冷不防一同遁走,免得多生枝节。”
郑隐原忿魔女欺人大甚,怒火头上。又想:“自来邪正不能并立,已经撞上,终须一斗。好在身带专制邪魔的紫郢仙剑,如其说理,无事便罢;真要逞强欺人,此时奉命行道,也怕不了许多,索性斗他一下试试。”正打动手主意,闻言立被提醒。暗忖:“这火灵老魔虽未见过,如照前生耳闻,实非寻常;门下男女徒党又多,经其遣散之后,还有不少,个个厉害;他那一妻二妾,魔法更高,均不在他以下。此女莫非是他妻妾之一?如真动手,未必能占上风。还是照着爱妻所说,抽空遁走,忍气为妙。”念头一转,话也说完,忙朝无垢示意,打算在魔法还未发动以前飞走。满拟逃时魔女必来追赶,还留了心,先把紫郢仙剑飞起防身。
无垢知道丈夫对她言听计从,早有准备,起身时,也将防身法宝施展出来。飞起时节,似见魔女朝着自己冷笑,并未追来。觉已飞出老远,耳听下面有人笑道:“原来是这两个。昨夜收那娃儿时,我早算定他们要来送死,居然今日便寻了来,也真亏他们。”二人闻言,心中一动。同时想到共总十多里长一段山谷,怎的还未飞出谷外?忙朝回路一看,不禁大惊。原来飞了一阵,前见松林仍在脚底不远,共只飞出里许来路。先前魔女却不知去向,只听答话道:“那男的必须生擒交我,女的死活由你。只要不令老鬼和那贱人知道和我淘气便了。”先发话的男子笑答:“神妃不必多虑。神君此时正和你那对头在前殿炼丹,封闭严密,内外隔绝,不会赶来作梗。只要将这两人擒到,事后虽然不快,照他前言,也无如你何。倒是那小娃儿夙根灵慧,将来须用他办那要事。今早他说,只要不伤他恩人,万事皆可依从,否则必死。此子关系未来甚大,性又刚烈,我已两次试过。如非这点妨碍,今早我已放那女的不过,如何还等自送上门?方才神妃不合怜爱此子太甚,又赐了他灵符玉牌,如被知道,却须留意,防他要挟呢。”魔女答道:“你真多虑,一个小娃儿,莫非我们也管不住?何况这两人我们又不真个杀他们。”
前一男子又道:“此话难说。事真奇怪,一个幼童,不特深知我二人的来历底细,所说的话更是切中我们心病,使人只好依他,轻视不得。偏又自愿随我同来,说只要不伤他两个恩人,将来便出死力,为我们抵御未劫。昨夜本想擒这少年男女回来,和你一同快活,也因他说得头头是道,以为对方有大来头。此子是他所教,意欲用他为我二人解围免难,就便结交。惟恐人家好意,因为我们一时冒失,反德为怨,铸成大错,临时中止。后在途中回望,看出对方一点来历,决不会和我们一路,想要回去查看。这娃儿又再三力阻,并有好些话不曾明言。到后才说教他的是一位无名女仙,此举实有深意,如照所说而行,彼此有益。但林前玩月的少年男女是他恩人。再往下问,便支吾起来,口风甚紧。因他胸前藏有一件法宝,深印肉内,如不依他,当时便可兵解,护了元神飞走。我已试过,果然制他不住,只未令其自杀而已。事机已急,不久大难将临,此子又须苦炼三四年才能有望,难得有此合用的人,如何逼他?幸我得信赶来,一个未伤。近年我们本和夫妻一样,这两人恰是一对夫妻。难得你和我一样心事,各有一男一女,不舍放过。若能迫其降顺,以后四人同乐,你也不必再和对头生气。日内神君夫妇同对头把丹炼成,以为你我将来要应他的前言,决不再加闻问,甚或迫令别居,都在意中。你前日无意中偷看宫中神经,他三人未必得知。正好假装负气,把昔年封闭的别宫讨上一处,同去那里,一面苦炼,一面布置起来,岂不是好?”
魔女笑答:“我为你不知受了多少闲气,你知道么?在我教中,男女情爱本各任性,可恨老鬼无情无义。大的是他结发夫妻,对她好还令人想得过。我比贱人在先,偏说贱人是他三生情侣,非比寻常,宠爱如命,已是气人;并还为了贱人几句话,不惜弃去旧日基业,连相随多年的门人侍者,也都费上数百年心力,送令转世。说旧日徒党,俱都相从多年,他虽痛悔前非,而这班人多半具有恶质。既不忍放其出外,自生自灭,死于正教之手;又恐出宫为恶,添他罪孽。为此发下宏愿,先将其禁闭宫中,挨个儿苦心感化。除却几个万难挽救的,只把心尽到而已。等到下余诸人转此一劫,他便同了最宠爱的三数人,以真火自焚,应过劫数,仗他所炼灵丹神符,同往转世,重修仙业。在此数百年中,他和贱人尽情恩爱,对我从不假以辞色。反说他此时已然舍旧从新,我如能洗心革面,随他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