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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道绕崖的涧深有千尺,如带盘绕。宽的地方有数十丈,最近处相隔也有十来丈宽阔。常人到此,休说攀升那崖,便是这道又阔又深的山涧也难飞渡。绕走约有四里多路,才到了崖后。一眼望见对崖上洞穴甚多,壁间满生着许多薛萝香草,古藤异花,红石苍苔,相间如绣。正要前行,后面众小弟兄也追踪赶来。再走没有多远,便是一座排天削壁,将去路阻住。
铜冠叟道:“我们因家在那边,所以管那边叫前崖,其实这里方是崖的正面呢,我们是由东绕来,如从西走,不但对崖难以飞渡,便是崖这边的形势也是其险万分,有的地方竟要提气贴壁而行,方能勉强过去。朱真人所种的几株仙草,便在那崖的下半截。听说以前这前崖原有一根天生的神石梁可通对崖,直到崖顶宫观门前,后来被朱真人将它移去,从此仙凡路隔,不许常人间径了。”
雷春还要从回路绕向西南,看个全豹。铜冠叟因方母新愈不久,路太险,便命方端、方环先陪了方母回去。灵姑仍旧抢着搀扶方母而行。
雷春父子,铜冠叟父子师徒一行五人,往西绕行没有多远,便到元儿那日受伤坠崖之所。雷春见前面不远,涧路越窄。岸这边的崖渐渐向前斜伸,仍朝对面拱揖。漫说人行不能并肩,若非武功精纯,善于提气轻身的人,简直休想过去。
五人正要鱼贯前进,忽见对面崖凹中飞出一团浓雾,雾中隐现一个赤身少年,手里捧着元儿那日所见的仙草,正待破空飞起。元儿一见,方失声惊叫道:“那不是像甄大哥么、怎得到此?”一言未了,猛听铜冠叟大喝道:“大胆妖孽!擅敢来此盗取仙草。”说时,手起处,十二片连珠月牙甩镖早随声而出,直朝雾中人影打去。众人因是游山玩景,除铜冠叟这随身不离的十二片月牙甩镖外,俱未带着兵刃暗器,听铜冠叟这一喊,匆匆中都打不出主意。毕竟雷春是个会家,一听那是盗草妖人,随手往石崖上一抓,便抓裂下来许多碎石砂砾,运足硬功,也向烟雾中人影打去。这时,雾中人影业已升高。司、雷二老所发的暗器、石块俱是力沉势疾,百发百中,何等厉害,谁知一沾烟雾外层,便即坠地。眼看那雾中人影在空中微一旋转,便疾如飘风,在夕阳影里往西北方向飞驶而去。
铜冠叟知朱真人仙草业已被妖人盗走,追赶不上。再往对面崖孔中一看,仙草生根所在,浮土零乱,陷有一个数尺方圆的深穴。穴旁倒着一个乱发纠盘,面相凶丑,赤足草履,身着戏衣,似僧非僧,似道非道的妖人,业已被腰斩成了两截,鲜血流了一地。那洞正当西照,阳光斜射进去,看得分外清楚。
众人见仙草被妖人盗走,却无人追敌,俱猜不出是何缘故。司、雷二老正打算飞身过去观看,崖顶一道白光匹练般射下来,直达对面崖洞之中。光敛处,现出一个长身玉立的少年。只见他一到,便将那妖人尸首提起,掷人仙草生根的穴内。然后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白玉瓶儿,倒了些粉末下去。再取身旁剑鞘,将浮土,石块一齐弄好,用脚踏了踏,便要往上飞起。
铜冠叟认出少年是那日与纪登在崖前闲话,从崖顶上喊走纪登的小孟尝陶钧,也是矮叟朱真的门下。见他做完了事要走,忙高声喊道:“陶兄暂留贵步。适才我们曾见一驾雾妖人,将朱真人仙草盗走……”还要往下说时,陶钧已接口道:“适才妖人,便是铁砚峰鬼老所派来的,共是两个:一是他役遣的生魂;一是他门下弟子程庆。只那生魂,家师因他受妖法所制,事出无知,没有伤他。程庆已被真人飞剑所斩。因家师不久要赴峨眉,应妙一真人之约,仙草已于前日移植。生魂盗去的乃是赝本,另有一种妙用,此时不便细说。裘师弟大后日上山拜师最好,到时自有能人接引他上崖,无须愁虑艰险。现奉家师之命,另有他事要办,再行相见。”说完,依旧一道光华,直飞崖顶而去。
元儿见陶钧剑术如此精奇,好不欲羡。暗忖:“自己将来不知可否练到这般地步?”
陶钧去后,方环、灵姑也已送了方母赶来。这时已是日薄崦嵫,瞑烟四合,铜冠叟因山路大险,天黑难行,晚餐时候又到,提议回去,明早再陪了雷春游赏。当下,大家循着原路回转。
元儿到了洞中,见方端正在整理饭食,将他拉过一旁,告知适才之事,说起那生魂竟与甄济形态相似,只可惜被烟雾笼罩,没有看得十分仔细。因与陶钧初见,长者在前,未敢动问。前日师父到夕佳崖去接,曾见他的题壁,有去铁砚峰之言;陶钧又说那生魂是受了铁砚峰妖人鬼老的役使,看起来一定凶多吉少,甚是忧虑。方端为人情长,闻言也甚难过。元儿心念甄济的吉凶祸福,连饭也未曾吃好。他这里情切友声,却未想到甄济心已大变,正在一心图谋他的铸雪、聚萤双剑,日后生出许多事来,这且不提。
原来甄济自从那日在夕佳岩与元儿分手之后,独个儿坐在岩前大石上垂钓。心想:“食粮已绝,水势仍然未退,元儿一些也不着急,却想在那幽暗昏沉的古洞中寻找出路,岂非在那里做梦?”又想起:“两口双剑偏生被他得去,剑又是双的,不能分开,自己年长为兄,又不好意思跟他硬要。”越想越烦,小鱼始终没钓上一尾来,正在烦闷之间,猛又想起:“水老不退,何时是了?元儿那两口剑砍石如粉,崖上有的是大木,何不砍下两根,削成独木舟,撑也撑它出去,干困了这么多时候,竟未想到这一层。”见天已快黑,元儿还没有回来。甄济越想越烦,由烦又想起元儿性情执拗,不听话的可憎。恰巧腹中饥饿,一赌气,把剩的一些饼饵取将出来,就着山泉吃了个饱,仅留了少许,给元儿晚餐。准备明日再打主意,暂将当晚度过去。
吃完已是黄昏月上,仍没有见元儿回转。甄济虽然天性凉薄,顾己不顾人,毕竟与元儿是中表至戚,又同在患难之中,不由起了疑虑。趁着月色还好,便往崖顶上去找寻元儿下落。上到半山,天光还是好好的,眼看离崖顶只有半里之遥,忽然起了云雾,一片溟濛,哪里还分得出道路。甄济喊着元儿的名字,高叫了几十声,没有回音。知道上面这条异路异常险峻,就到崖顶,再往元儿去的山洞,更是其险异常。有月光照着行走,还得留神,这样云雾昏沉如何敢轻易涉险。又想那日洞中所遇的怪鸟何等厉害,元儿平时也颇精细,此时不归,凶多吉少。如在洞中遇险,自己赶去,岂不又饶上一个?况且山路云封,也委实无法再上。少时下面再起了云雾,岂不连自己归路也都阻断?那时上下两难,反而不美。
甄济想了想,仍以回去为是,当下急忙寻路下山。下没多远,果然云起,心里还暗自庆幸,却不想他只因一时私心过重,不特误了大好前途,还将一生葬送。假使当时甄济情切友声,念在元儿是骨肉之亲,又有同盟厚谊,甘冒危险,死活都要寻找元儿的踪迹下落,当时元儿正在洞的深处,用双剑开路,晶壁也没有倒塌,前洞路已开通,正好遇上,或是二人通力合作,同达金鞭崖;或是将他劝回。也不致闹得日后误入旁门,身败名裂了。这也是甄济为人机诈寡情,命中注定,且不提他。
甄济到了夕佳岩前,心中仍存着万一之想,盼元儿回来。直等到月斜参横,崖顶云雾越来越密,终无动静,这才绝了望。回洞后,一夜也未睡着,早起将昨晚留给元儿的一些余粮匆匆吃完,出洞见日光满山,拔步往山巅便跑。一路察看形迹,高喊元儿的名字,循着那日所去路径,寻到所遇怪鸟的古洞。先还恐洞中有甚怪异,不敢进去。后来一想,自己独困荒山,形影相吊,在这绝粮之际,多有一人作伴,到底比较好些,倘或元儿仅止受伤,不曾身死,困在洞中,正在待救之际,如不入内救援,良心上也大说不过去。踌躇了一会,决计入洞探个下落。
当下甄济用剑砍了许多枯枝,用细藤扎成火把,取出身带火石点燃,取出佩剑,纵到洞前崖石之上,先往下崖深壑里仔细一看,仍是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