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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我杀想也不想,立即点头道:“好,我去。在哪里可以找到他?”
“他还留下一封信。”
信中是这样写的:二十三日。黄昏。城西十里外。茶寮。带着你的刀来!
风在吹,雪在飘,这样的天气,绝对看不见斜阳。在任我杀的记忆里,至少有十几天未看见过阳光,也许,他的心里,有一个角落,是阳光永远也照耀不到的地方。
黄昏很快就已来临,任我杀一个人悄然走进了城西十里外的茶寮。茶寮的老板是个很平凡的小老头,任我杀随手丢给他好几锭白花花、沉甸甸的银子,对他说:“我买下这里了,你立刻就走,别再回来。”
于是小老头立即眉开眼笑地就走了,甚至连东西都没有收拾,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到了金陵城里,见到他的朋友,还不断地赞叹那个冷漠的少年出手是多么的大方,让他发了笔小财。那些银子虽然只是几百两,但他茶寮的生意已经做了快二十年了,赚的银子加起来也没有这么多。
任我杀把所有的银子都给了那个小老头,他知道今日难免少不了一场恶战,他不想伤及无辜。他和那个神秘的凶手之间,迟早要作出一个了断的,决斗的结果,总有一个人会倒在对方的脚下。
这个人会是谁?他已不在乎,他的生命形同枯枝朽木,死,算什么呢?
他心中充满了痛苦,还在为自己的冲动而犯下的错误叹息着、懊悔着。他发誓,今生今世,再也不见欧阳情。可是他忘不掉欧阳情,尤其是她那张完美的脸和绝世的容颜,总是不断地浮现在他的眼前,挥不去赶不走驱不散抹不灭。
他闭上眼,她那怨恨的声音和令人心碎的哭泣犹在耳边。他无法停止自己的思绪,忽然又想喝酒,也许只有酒这东西,才能让他摆tuo这种困扰。他居然在茶寮里找到了几坛酒,虽非好酒,但总算没有兑水,想必是为了给路过的人驱寒而准备的。
任我杀不停地喝着,酒喝得越多,心事反而更浓。
“你来了。”一个仿佛来自天涯的声音突然缓缓响起。
任我杀一抬头,就看见一个铁塔般的身影犹如幽灵随风飘来。
那个神秘的凶手沉静地站在那里,仿佛已和大地溶为一体,只是他的目光却远比风雪更冰冷。
任我杀淡淡道:“我来了。”
“带着你的刀来了?”
任我杀没有回答,他的刀是看不见的,但每个人都知道它必然存在,过了很久,他才缓缓道:“你好像来迟了。”
“现在正是黄昏。”
“莫非不是你来迟了,而是我来得太早?”
“我在来这里之前,已经为自己舒舒服服的洗过澡。”
任我杀微微一怔:“洗澡?”
“洗澡可以让人平静,因为我太兴奋、太紧张。”他兴奋、他紧张,是因为他有压力——无论是谁,只要是任我杀的敌人,都会有这种感觉,“我也已经洗净了我的腰。”
“你为什么不能等到我喝醉了再来?”
“我无法再等下去。等待杀人,岂非是一种痛苦的折磨?”
任我杀没有否认,杀人的确不可怕,可怕的是等待杀人的那一刻。他叹了口气,问道:“你为什么要抢走‘万劫重生’?”
“听说这东西是无价之宝,拥有它,等于拥有天下。”
“你知不知道,这东西是我用生命换回来的?”
“所以我才约你来。”
“看来我们这场决斗,已经不可避免。”
“我一直都想和你做朋友,但现在看来,我们已经永远都不可能成为朋友了。”
“因为你还不配做我的朋友。”任我杀冷冷道。
“我从来都不会让我的敌人活得太舒服。”
“这里很清静,的确是决斗的好地方。”任我杀淡淡道。
“我说过,我一定会让你后悔一辈子,活得比死还痛苦。”
“如果我败了,你不杀我?”任我杀抬起目光,似乎有些疑惑。
“我不必杀你,我只是要折磨你,让你慢慢的死去。”
“你不杀我,总有一天会后悔的。”任我杀冷笑道,“只要我还活着,你迟早会死在我的刀下。”
“我也希望有那么一天,只可惜过了今天,你就永远都不会再有这种机会了。”
“机会总是给有准备的人的。只要一点点机会,我就可以做到别人绝对做不到的事。”任我杀忽然笑了笑,悠悠道,“我奉劝你一句话,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酷,这道理你千万不能忘记。”
“我绝不会对敌人仁慈。”“我”字才出口,这人突然扑了过来,双掌挥动。他只说了九个字,却至少已攻出三十六掌,刹那间,茶寮似已被杀气和拳风掌影所充斥。
任我杀终于站起,左手依然抱着酒坛子,右手却已多了一样东西——他的刀。寒光流动,刀光一闪,急切间破入密不透风的掌影中。这一刀快、狠、稳,虽然没有太多的变化,却恰好破了三十六掌凌厉的攻势。
刀光收敛,掌影也已消失。两人一触即分,这人退入西边角落。任我杀倚门而立,他的刀又已消失,左手仍然抱着酒坛子,仰首喝了一大口,道:“我请你喝几口。”
酒坛子突然飞起,向这人飘去。
这人左掌轻送,托住酒坛子,摇头道:“我不喝酒。”
酒坛子突然又飞了起来,“哗啦”一声,酒坛子忽然碎裂,酒水飞溅,香气飘溢。
“你出手太重了,你要对付的人是我,何苦拿这坛酒出气?”香气尚未弥漫,任我杀已穿过水幕,越过两张长几冲了过来,刀已在手,刀光冰冷,飞起一道白色的虹。
这人冲天而起,穿破刀光,轻飘飘地落在任我杀身后的方几上。
任我杀没有回身,手中刀已反手挥出。刀锋冰冷,刹那间刀光又起,刀锋刺破空气,“咝咝”声起,仿似撕布裂帛。
这人身子一晃,飞退五尺。
任我杀反身追出,人刀合一,白的衣裳,雪亮的刀光,溶为一体,就像是一条笔直的光线。
这人再退,一晃间,钻进了一张方几下面。“喀嚓”一声,方几被刀光一分为二,左右分开,任我杀连人带刀从中穿过。这人立即冲天飞起,“哗啦啦”一阵声响,他的身子竟已穿破茶寮的屋顶,轻轻一晃,忽然就不见了。
任我杀立即也从那个洞穿了出去,手中的刀不停地舞动,刀光闪掠,黄昏下,茅草掺杂着雪花满天纷飞。
刀光震散纷乱的草芥碎末,一根巨木突如鬼魅,梨庭扫**般直撞过来。任我杀手起刀落,从巨木中间直劈而出,巨木被一刀劈成两半,向两边分开,一起飞了出去。他的身子突然也飞了起来,像离弦之箭般飞出三、四丈远才重重从空中跌落在雪地上。
刀光消失,鲜血喷洒在空中,像是怒放的红梅。任我杀站起,又扑倒,一大口鲜血狂喷而出,激射数尺。这一倒,就再也站不起来。就在他劈开巨木之时,他的xiong膛仿佛被一把大铁锤重重地砸了一下,他突然感到脏腑全都碎了,四肢百骸也完全散了架。他太大意、太轻敌,居然没有想到这人就隐藏在巨木之后,伺机而动,一击得手。
“我说过,我不会杀你,我绝不能让你死得太快、太轻易。”这人轻轻飘落在他身边,目光冰冷而可怕,声音中也露出一种残酷的快意。
任我杀已不能动,不能说话,他的手和脚完全使不出一丝气力,像四条僵硬的蚯蚓,而他的身ti却ruan绵绵得像一堆棉花,仿佛悬浮在云端。他好累,累得好想睡一觉,最好永远都不必再醒来。
这人拍了拍沾满了雪花和茅草的衣服,转过身子,大步走去,冷冷道:“现在你全身的经脉已断,功力全废,今生今世,再也不能用刀了。”
他头也不回,越去越远,身影在黑夜来临之前的黄昏中渐渐朦胧,满含讥诮和残酷的声音依然随风飘来:“这就是结果,我想要的结果,你将活得比死还痛苦,连一个乞丐都不如。”
黄昏已褪尽了颜色,天地间,夜幕终于缓缓拉开。
风在呜咽,雪飘正狂,大雪几乎掩埋了任我杀整个身子。他忧郁的眼睛,已完全失去了往昔的神韵和光采,虽然依旧冷漠,但不再可怕,这双眼睛里的杀气早已荡然无存,只有悲哀和痛苦,更多的是绝望。
他是杀手,武功和武器对杀手而言,远比生命更重要。但现在,他只是一个连乞丐都不如的废人,纵然生命还在,刀还在,又有什么用呢?
谁能想像得到,昔日还是江湖上传说中最可怕的杀手,如今却像一条死狗,不能动、不能说,只能静静地躺在冰封千里的荒野中,慢慢等待着死神的指引。
朦胧中,他仿佛看见了索魂的鬼使,用铁链锁住他的双腿,把他拖进了幽冥……
他终于晕了过去。
任我杀醒来的时候,就看见了一个小老头。
他还是活着的吗?是不是茶寮的老板救了他的命?他没有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