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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门没有关上,从铁门的缝隙里往里探看,温白凡的视线猛然一滞。
他往门后退了半步,背部紧紧贴在墙上,握枪的手竟止不住地发抖。
刚才那一眼,温白凡瞥见了一张令他毕生难忘的面孔。
“谁!站出来!”那人身边一名肌肉虬结的大汉一声爆喝,
门外,温白凡深吸一口气,侧了侧身,双手将保险打开,屏息倾听着从屋里渐渐靠近的脚步声。
伴随着一声轻笑,一把沙哑又柔媚的声音从屋里响起:“阿力,都教你多少次了,能动手,就别嚷嚷,你这样一喊,人不都被你吓跑啦?”
这个声音让温白凡骤然生出了一股晕眩的痛苦,仿佛刹那掉进了过往的深渊。
那人说话的节奏很慢,每个字都咬得特别正:“况且,壁虎在外面守着呢,你呀,就爱着急。”
温白凡呼吸一窒,就在自己失神的片刻,脖颈上已被贴上了一截锋利的刀刃,而他竟然连背后的人是什么时候靠近的都一无所知!
温白凡狠狠闭了闭眼睛,听见屋内那人笑道:“壁虎,把人请进来吧。”
“是,佘爷。”
…
一门之隔,不到十步的距离,温白凡走在佘风吴面前时,脸上已看不出任何情绪。
佘风吴的声音有些不男不女的,但发型和穿着打扮却是货真价实的男人,深色蛇皮西装外套里穿着一件灰色内搭。
他盯着温白凡的脸仔细打量了一会儿,突然笑道:“想起来了,你是温钺的儿子。你来这里做什么?”
“查案。”温白凡直直和他对视,语气冰冷地说道:“你们已经触犯了案发现场破坏罪和公务执行妨害罪。”
“你是条子?”叫做阿力的肌肉佬顿时瞪圆了眼睛,大喊,“怎么办,佘爷,他是条子!”
佘风吴不紧不慢地笑道:“紧张什么,别慌嘛,他是条子,又不是你儿子。”
话音未落,温白凡猛地一矮身,一手抓住壁虎刺刀的手,用力攥着他手腕往下一带一拧,另一手夺过他手中的刀子,抬腿往壁虎侧腰用力一揣。
壁虎就似张开翅膀的蝙蝠般贴在了墙壁上,又刺溜一下滑了下来。
“好身手,比当年好多了。”被温白凡用枪抵着前额的时候,佘风吴脸色依然不变,还朝温白凡轻眨了眨右眼,“小哭包果然长大喽。”
温白凡咬牙道:“你在找死!”
耳边传来拉栓上膛的声音,佘风吴的耳廓轻轻动了动,微微合上眼,像品酒一样细细回味了一下那金属碰撞的声音,复又睁开:“这枪是好东西。你现在混得不错嘛,能用这么好的枪。”
“佘爷,你认识这条子啊?”阿力站在原地不动,语气很平静,好像对佘风吴被枪指着不甚担心,“应该说,你怎么惹到他了?”
“我怎么惹他?二十年前我还被他射了一枪呢。”顿了顿,佘风吴提醒阿力:“我这还被枪指着呢,作为忠心的手下,你难道不应该很冲动地指着他的鼻子挑衅一顿吗?”
“我才不要。您教我的啊,拿枪的是大爷,别嘴欠。”阿力过去扶着壁虎坐下,检查了一下他腰间的淤青,“操,踢得真狠。这条子二十多年前打了你一枪,他看着也就二十出头……我操,天才啊,自己底下那杆枪估计都没开过吧,就敢开真枪啦?”
“呸,流氓。”佘风吴若无其事地瞥了温白凡一眼,“他呀,也就看着脸嫩,没记错的话现在都快三十了吧。”
佘风吴伸手拨开了温白凡抵着他的枪,还像调戏良家妇女一样,轻佻地蹭了蹭枪身,“得了吧,端着不累啊,你现在又不敢真开枪,是吧,温警官?”
温白凡收了枪,也收起了脸上多余的情绪,沉声问:“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电话联系不上阿江,我就来看看他咯,怕他马上风死在家了没人知道啊。”佘风吴环视屋内一圈,“谁知道上来发现这里被警戒线封起来了,怎么,他真死了啦?”
第15章 六、邻居
夜幕已经彻底拉开,温白凡缓缓走出荣华大厦,看着佘风吴三人坐着悍马扬长离去。
有一点他说得对,现在的自己,确实没法真的向他开枪。
温白凡走到一家连锁茶饮店前,掏出二十块钱,说道:“一杯热可可奶。”
卖奶茶的小姑娘飞快瞥了他一眼,脸有些红:“店里没零钱了找不开,你有十块钱吗?”
温白凡翻了翻钱包:“没有哦。”
“那……”小姑娘咬了咬下唇,“要不您加一下我企鹅,给我发个红包,我先帮您垫着。”
温白凡笑了笑:“这样太麻烦你了吧。”
小姑娘垂着头,声如蚊讷:“不、不麻烦。”
却听见温白凡接着说道:“那给我来两杯吧,二十块正好不用找。”
小妹有些失望的哦了一声,背过身去调饮料了。
过了一会儿,对街突然飘来一阵浓郁的食物气味,伴随着滋啦啦的油声和“卖肉饼喽——”的开场吆喝,附近一群人迅速围了上去,将小摊儿簇拥得水泄不通。
“都别着急,一个个来啊。”卖饼的老板招呼着众人,“塘街第一烤肉饼,酥脆咸香,肉汁鲜美,十元两个,自备零钱,不设找续,限量供应啊——”
温白凡心想这小摊还挺会饥饿营销的,他本来还没什么感觉,都被这动静搞得有点饥饿了。他抬腕看了看表,原来已经快六点了。
和奶茶小妹打了声招呼,温白凡正想抬步到对面去买个饼,这迈出的脚还没踩到地上呢,就听见人群里爆发出一声娇叱——
“喂,说你呢!你这老太太怎么回事儿啊,明明是我先来的,怎么插队啊你!还故意推我碾我脚!”
一把苍老尖锐的声音扯着嗓子:“你娘没教你要尊敬老人吗,嚷嚷什么啊,没家教!”
围观的人群有意无意地散成一个圈,将伸长脖子指着对方唾骂的两个女人围在中间,看她们俩像斗鸡一样急了眼儿。
“哟,这时候不装聋子啦?我刚才都说你多少遍了,都装听不见呢。”说话的女人看着年纪不大,脾气却相当彪悍。她冷笑一声,反击道:“你家教好,你妈怎么没教你说话嘴巴要放干净点儿?对了,他们也一定没教你做人要有脸皮吧,自己做错事就别给人泼脏水,很丢人知道吗?
老太婆指着女人的鼻子,气得肩膀都索索发抖,半天才憋出一句,用词还相当刻薄:“这哪家的小娼妇!赶着买完肉饼就去上钟做皮肉生意吧!”
那女人也不是什么好捏的柿子,直直朝老人脸上呸了一声:“年纪大没什么了不起的,知道自己活不长了也不能可劲儿地欺负人了,懂吗?老虔婆!”
“你这寡妇偷汉生的小杂种……”老人插着腰,中气十足地嘴里一个个往外蹦着脏字,这要记在本子上的话简直就是一本民俗骂詈词汇大全。
被这样胡搅蛮缠一通臭骂,那年轻女人一时落了下风。她虽然自认占理,可与人相争这种事情,本来也不是看谁占理的,下了战场就没有赢家。这样当街被个老太婆指着鼻子咒骂,周围人指指点点的目光像针一样刺在她身上,她还是觉得有点灰头土脸的。
“怎么又是这个老太太,我都认得她了,前天还躺路中间碰瓷来着。但愿这姐姐待会儿别被这老太太气得动手,不然被她赖上了可就惨了。唉你说,这一天天的不消停,她家人怎么受得了啊。”奶茶小妹将两杯温热的可可奶用纸巾包好,递给温白凡,嘴里继续八卦着,“不过听说她儿子儿媳都受不了她,搬出去了,老人家一个人住,好像就住挨着荣华大厦的那一溜小平房里。”
“来,请你喝。”温白凡将其中一杯递给小姑娘:“趁现在饭点也没别的客人,大家都说看热闹得有瓜子汽水儿,咱们就凑活喝点奶吧。”
“啊,这不好吧。”小姑娘的脸涨得通红,嘴上说着不好,接过纸杯的动作倒是蛮利索。“谢谢啊,帅哥,真的不加下企鹅么?”
温白凡喝了一口奶,乐呵呵地说:“不了吧,老年人不玩企鹅。”
这边厢,两人喝得香甜,那边厢,看热闹的人群已经散去一大半,毕竟这种级别的争吵在塘街就跟连载几百集的情景剧似的,天天上映,套路雷同,少看个结尾也不会悬心,可肉饼卖完了可就吃不上了。
最后,女人含糊撂下几句话就匆匆走开了,老太太嗤笑一声,转身也准备回家。
温白凡总算可以过去买肉饼了,他真担心两人再吵下去肉饼都被卖光了。他喜滋滋地举着杯子,昂首挺胸踏着正步往肉饼摊上走。
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