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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女儿行-第1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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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回巷里余家旧宅“来仪楼”头的断腕到底是谁的?
他在卫子衿腕上也见过同样的断腕。好半晌只听俞九阙低低地一叹。韩锷忽然发现,自己与这大内总管说起来已相识数年,其实,他还是一丁点儿也不了解他。
俞九阙的目光却停留在自己的断腕上,半晌废然一叹:“他斩落我这截手腕也过了二十年了。”
韩锷微微一怔:俞九阙的手腕居然是被人斩落的?这世上还有谁能令他断腕?他说的,可是卫子衿吗?
只听俞九阙倦倦道:“那截手腕落于轮回巷余家废园之中,也该二十年了吧?呵呵,止水不腐,废枢不蠹,我倒真该再去看看,看这么多年后,那截断腕是否真的还没有烂。”
原来当日来仪楼头的断腕居然是俞九阙的?
俞九阙象很不擅于跟人说及自己,他的酒意想来很深了,否则绝不会如此多言的。只听他继续倦倦的道:“我们一起认识多少年了?我只比他长三岁,可怎么他永远就象不会老一般?没想到这么多年,他僻居芝兰院,终究是修炼到了‘异数’之境了。当日余皇后死后,他恨我已深。接下来他听闻消息,要去轮回巷报警。太子门下那时已欲对轮回巷不利。可是,我们紫宸中人一向不干涉外务的。我在余家后园里拦下了他。他当时正要向那小楼中留柬。我抢过了那张绢,他就断我一腕。嘿嘿,我俞九阙的修为枉称翘楚宇内,可是只怕很少有人知道,我们老八就是在当年,技击之术也不逊于我的。虽然我有意相让,也是直到那一刻,才知道,并不是我一直护着他,他原来,一向是让着我的。”
他脑中似回想起还是少年时,青青柳岸,卫子衿衣袂翩翩……那时他就觉得,他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精灵。可是……只听他忽凄怆道:“其实,当日他断我一腕,我并不怨他。他又何必后来自断一腕,他断腕又为了什么?他后来……又何必以异术自残?这一切到底算是什么?如果早知道是这样一个结局,我一定不会当时为熄他怒火,轻易让他断我一腕。”
他的眼中忽簌簌的有泪流下,流过他棱角分明、份外硬朗的脸。韩锷到此才知:他是真的醉了。如果不是醉了,他会象以往一样抿紧双唇,不会透露一个字。他自己的心头也隐有不安,似乎对无数疑惑,卫子衿与余皇后的秘情,俞九阙当日对余皇后妊娠时的一击,以及种种种种,包括他当日芝兰院所经,都猛然间澈然明白。
可正因为明白,心头才会忽然这么不安。只见俞九阙醉后的眼神反见清亮,平时的他,眼内浊浊的黑,是断没有这种亮色的。只听他喃喃道:“我只是万没料到,他最后还是会代我出一次手。又为何呢?又为何呢……”
他口里说着,酒意与新伤夹击下,忽然趴在桌上就睡过去了。
韩锷坐在那里,一时只觉心头反乱,有些什么一直隐隐不明的东西在心里翻腾开来。他们没有点烛,屋里越来越黑了下去,他只觉得自己的心情也在黑暗中混沌起来。
俞九阙小睡的时间却极短,还不到小半个时辰,他就忽然清醒。他一向职责重大,警醒得很。特别自上次皇上遇刺后,他已严令陆破喉与花犯不得一刻离开皇上身边。只见他才醒过来,脸色一刻之间就平静了,见韩锷还怔怔的,唇角一笑,语调如常地道:“你怎么还在这儿坐着?是还在担心白马寺外的事吗?”
韩锷只有点点头。
俞九阙却微微一笑,这是韩锷难得在他脸上见到的笑,笑里不知怎么夹杂着些在他身上难觅的温暖之感。只听他道:“放心,子衿即然出手,要远强过我无数了。他不会败。就算付点代价,大金巴之祸至此已完。”
见他说得那么肯定,韩锷也不知是不是可以放心了。——白马寺外,那大金巴与卫子衿的一会早完。但总有人有耐心在旁边等候结果的。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杜方柠。
她停在一个小山坡上,虽相隔两三里许,但以她眼力,还是看得见。她看清了,却又似什么都没有看到。所有偷窥于侧的人只怕都有这种观感。只怕更多人不知谁胜谁负。但方柠却知:卫子衿羸了。大金巴脸上虽金光赫赫,但,他心中愿力已散。
杜方柠就眼见那个隽逸超群的男子就那么离开,她见到他走到一个小山谷中,那谷中却有一个好丑好丑的,似面容曾被毁过的女子将他相待。最后,他们两人并肩而去,卫子衿想来胜得也不异,只见他足步都有些虚浮得要飘起来。那个好丑的女子脚步却是踏实的,搀着他,飘一样的飘向白云之外。
杜方柠闭闭眼,眼前远远的人影已渺,但她心头浮起的却是一丝骇异,那骇异之外,却是一袭飘飘洒洒的水墨长衫。
第十一章 府县尽为门下客
韩锷出了禁墙时,已是二更。近来朝中事务他插手的已不是很多,王横海虽已过六十,但极为精干,于军部之中事务渐次料理得顺手。朝中上命新提拨起来的右仆射路铭堂也算一个能员,又不在东宫与仆射堂二党之中,对王横海颇多助力。军中又有古超卓相助。想来再要不了一年,他就已可尽收天下兵权归于兵部掌控。那是,东宫与仆射堂就算相互倾轧,也只是朝中文官之争了,不至变成大乱。
近一年来,得紫宸总管俞九阙之力,在重创太子党后,对仆射堂一脉势力也颇多弹压削弱。大家都知道他们羸得的时间并不长,借着太子贽华与陈希载相互掣肘之利,也办成了不少大事。韩锷长吸了一口气,也许,终于等到了可以离开的时候了。
他一时倒不想回去睡。他在洛阳城的宿处也只两处,一处是余婕重新翻修好的轮回巷余家旧宅,一处就是官署。可这两个地方他无一愿意去,所以,出了宫禁之后,洛阳城内已经宵禁,四下阗寂无声,他倒并不急着回去,而是四处走走看。脚下信步,随意而行,没想前面一处大宅里却隐隐声音喧闹,韩锷怔了下,内城里虽富室贵户多有夜筵,但却是谁家直至二更之后还这么宾客盈门?他往前赶了几步,只见那门首停了车马无数,门口待候的车夫也个个衣履鲜明。韩锷稍一注目,才认出这里却正是城南的韦家大宅。他站在那里愣了下,自从曹蓄厚已倒,仆射堂在洛阳城中的力助洛阳王又声势暗弱下去,那些钻营之客奔走所向的不是韦杜二门还能有谁家。他脸上苦苦一笑,不欲多留,当即离开。行不多远,便是城墙。他无聊之上,且随便上城一望。只见洛阳城中灯火俱熄,只不远处城南韦家的灯火犹盛。他似不愿再看那繁闹场面,游目四顾,不知觉就很站了一刻。城东门外绿野应衰,他怅怅地站着,也不知心中所思为何。忽一眨眼,只觉一条人影正从内城城墙上向城外驰掠而去。他愣了愣,这时还有夜行人,分明还是技击之士。却见那条身影还还有三条人影追蹑而上。韩锷一时兴动,不由悄悄跟去。
他不欲人知觉,拉得较后,只见最前的一条人影身形相当矫健,隐隐中似还有些熟悉之感。他与后面人拉开数十丈之距离。后面三条人影因离得近些,不一时,韩锷却已从他们身法中辨出,那是“龙门异”中的人。
飞驰了走有一顿饭光景,最前面的人影忽然伫足。韩锷见这几人俱是主手,不欲他们惊觉,又奔近了几丈,身子一腾,已隐身在一颗树上。那龙门异中的三人身法极快,转眼就已扑上,奔至那人身前。韩锷这时借月光一照,只见他们披风一敞,身上隐有鳞光一闪。韩锷心头骇然:龙门异中的“七片鳞”?那是龙门异一门中的绝顶好手了,却不知他们要追袭的是谁?
但先前那人隐身在一片暗影之中,韩锷却望他不见。只听那“三片鳞”中有人高喝道:“还想跑?这一路,你已用卑鄙已极的手段暗杀了我们三个兄弟了。我们兄弟,因你而死的已有四人。今日,且拿命来吧!”
那暗处人影一晃,只见他并不答言,已然出手。他招路极为剽悍,所用却是一把短匕。那短匕青光一闪,空中只觉一股极凛冽的剑气腾起。可那招路太熟,韩锷暗地里不由惊“啊”了一声:那分明就是跟自己相近的路数。那人出手极快,转眼间与那“三片鳞”接手已近十余招。韩锷只见他招数中不只有自己的路数,还有大荒山一脉的手法。那如不是小计,却又是谁?他手里的兵刃,不正是当日自己送他的短匕“含青”?
韩锷心头一喜一惊。喜的是,以为小计还远在连城骑,原来却已回来;惊的却是面对“三片鳞”这等好手,且是三人,他应付不应付得下来?
他心中惊喜交加之下,身子一腾,已直向余小计酣斗处靠去。但他稍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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