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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女儿行-第1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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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何关系?
所谓鱼知深水而不祥,韩锷现在是越来越能感到这种不祥了。这次长安之行,他其实是被迫前来的。开始还以为自己是主动,哪成想,一入长安似乎一切就已落入了别人的套中。这个长安,他是不是来错了。
他答应小计时,没料到今日不管是肖珏还是乌镇海处都有无数麻烦事要处理。如今宫城防卫之务大半落在了肖珏头上。紫宸中现在主管宫禁的是“六幺”陆破喉,与他的交道也多半由肖珏年理,但此间颇多微妙处,所以肖珏时时有事与他相商。乌镇海也要主管城内巡防,他们如今虽非直隶韩锷所属,但一向尊重韩锷,好多事都要找他商议。韩锷现在朝中的职位本大为尴尬,他本帅抚北庭都护府,以一方之帅职久驻长安,已颇不妥。但皇上之意却似不愿他骤去,虽领命兵部行走,究竟不是实职。这日从他清早一到兵部入值,就被缠住。近日朝中多有武官与他频频接触,因是公事,韩锷也推托不得。直到辰时,才将将处理完杂务。接着,却有人来请,才知宫中已大开百官之宴。却是皇上设宴,与百官同乐。
他登时被缠得一些些也走不开。心下烦恼,暗道:只怕要有违晚上与小计游乐之约了。他担心小计的安全:以小计的脾气,今夜这么热闹,是断不肯呆在宫中闷气的。否则在肖珏身边,以他为人的精细警醒,韩锷还能放心。如让他一人留在宅中,也大是可虑。当下就叫连玉私下给乌镇海传个话,叫他召齐十一胆卫,陪小计小街耍耍。好在今日长安市面的安全却是乌镇海所负责的,想来还照应得到。十一胆卫俱为韩锷百战之后的肝胆之将,多少也能让他放心。他这里安排好小计的事,心下略安,才去了“花萼相辉”楼。
“花萼相辉”楼中,盛筵正开。他到时,皇上因为体倦,才才出来晃了一下就已退席了。楼中现在高坐首席的却是当今宰相左仆射陈希载,他年纪好有六旬,一头头发已然花白,眼光昏噩噩的,看似老朽,但韩锷情知,就是这个人目下统领着全国的文官系统,使东宫太子也所欲常不能达。
对席则是东宫太子太傅韦灵。他博衣高冠,官居一品,却是朝中耆旧了。韩锷一入花萼楼,就见迎出一个人来,笑着引他入席。他引的方向却是首席。那边陈希载已笑着站起来招呼,呵呵道:“韩将军,有劳了。禁中防卫事务想来繁杂,全靠韩将军一手打理。我们这些人,倒可以躲些清福,开怀畅饮。”这酒席却是一张张紫檀条桌围住中间地毯成两行排就的。陈希载身边特留了个位置,想来就是在等韩锷入席。韩锷在两侧朱衣紫绶间缓步穿行而过,旁人的目光有艳羡也有忌嫉,他却只觉出一股如履薄冰之味。满堂笏中,当真只有他衣衫稍显朴旧。陈希载对他却极为客气。他才走近,就含笑一拉他手,拉他入座。韩锷却也不知该不该谦逊的,该谦逊的话又当如何谦逊,只有微笑入席。才才入座,却见陈希载已然站起,举酒四顾道:“如今河清海晏,宇内升平,你我能同享此太平之乐,一是托圣上之福,二来却也是得韩将军率部戳力边塞,揽辔廓清,消弥大患所致。这一杯酒,却是要敬与韩将军了。”
韩锷口讷,连推不敢,见座中百官差不多已人人站起,持酒相颂,当下也只有站起。眼光一扫,却见对面的太子太傅巍然不动,也并没有端杯。韩锷心头微微一凛,还是先把这一杯酒喝下了。重新坐下后,却听陈希载道:“韩兄,未曾谋面之先,我早已十数次得古超卓兄手札,其对韩兄敬仰之情,跃然纸上,老朽正不知以韩兄之风华正茂,更当是何等神采。没料到近月来得亲颜面,果然英姿天纵。”
他话里尽多虚文,韩锷也不知该如何客套,含笑谦逊不语。那陈希载的话也不多,但款款道来,却极为文彩,当真有太平宰相、高冠博带、温文而雅的风致。韩锷一边与他酬答着,一边却想起当日自己人在塞上时,每有关于军务与边塞之事的奏议往来,书札封对时,那些粮草军务和所需要得到的朝中的支持也大半是被他这么文谄谄的话所拖延塞堵住的。——他这还是头一次与陈希载正经的共座长谈。自入长安,尢其得蒙圣眷后,陈希载一向就对韩锷招揽颇力。但韩锷情知长安水混,一直推托着未与陈希载私下面见。却听陈希载话风一转,含笑道:“却不知韩将军仙乡何处?”
韩锷一怔,道:“就是长安了。”陈希载的声音忽低了下,恰好能为韩锷听到的:“不知韩将军堂上二老可都还安好吗?”他的手指轻轻抚着手里金杯的沿儿,一圈一圈轻轻地摩娑着。韩锷一愣,心下茫茫一失:堂上二老,堂上二老……却听陈希载低声道:“怎么老朽听闻,近日韩将军的令尊已然仙去?”
韩锷心中隐隐一痛,却也不由冷冷一笑:仙去?那样的死,也叫仙去?却听陈希载低叹道:“我也是才听说……不过,近日东宫的太子洗马诸人却连上奏议,把韩将军给参了。说风闻韩兄老父近日初逝,韩兄却未依例而报丁忧,实是大违朝廷以孝道治天下的大义。不加严罚,不足以昭告天下。这事,韩将军却知道吗?”
丁忧?——韩锷愣了愣,才想起朝廷确是一向有此体例。所谓丁忧,却是朝官如有父母死去,依例当上书自请去官,披缟守制,以尽孝礼。按例这守孝却是要三年之期的,三年之后,才能奏请复任。韩锷愣了愣,他倒是一向没想起这个,心里也知,这是官面文章,东宫所在意的又是什么孝道了?自己还奇怪近日东宫怎么没什么动作,原来,他们早已发力!
陈希载见韩锷不答,低声含笑道:“韩将军,好在这事老朽在阁内却已先得知。韩将军为当今朝廷股肱之臣,何况当今局面,朝中不靖,四海靡乱,不说别的,就说西边吐谷浑之事,不得韩将军,又有谁可处置?天地君亲师,那事君之道原是排在事亲之道之前的。所谓匈奴未灭,何以家为?老朽心知韩将军非为不守礼制,而是为大孝不为小孝,已上书奏请‘夺情’之议。以韩兄在朝中责任之重,想来圣上也是不可一日无韩将军的。这‘夺情’之例,想来这两日就要批复下来。”
原来是这样——所谓“夺情”,却是朝廷逢重臣上报“丁忧”时,为国家大事,特命夺情,不许守制。韩锷细细地吸了口气:这个汉家制度,这个朝廷,就是在这样一些看似官冕、实则满是私欲的倾轧中运转的。仆射堂如此示惠,想来在与东宫的争斗中,已把自己看做强助了。他微微一笑:“多承相国看重。”眼睛却扫了圈四周这富丽繁缛的景象,心里不由在道:自己却在这里面混些个什么呢?他,原不合他们的式。东西二市中的灯火现在只怕正自烦闹吧,如果在小计身边,两人笑笑闹闹,会是何等快乐。自己却不得己推了小计之约,不得不来赴这所谓的“百官之宴”,到底又是为了什么呢?
却见陈希载微微一笑,指向对面道:“韩将军,那边坐的那位却就是滁王,他对韩兄敬仰久矣,他也就是当今圣上的三皇子贽平。皇上这些年,一向最疼爱的也就是他了。当年也曾数度私下意许传位于三皇子。三皇子为人仁爱,当年如果不是为他不是长子的话,而得继大统,怕真是天下苍生之幸了。韩将军,却不知对立太子时是立长还是立德有何高见呢?”
韩锷听他一语及此,心中已惕然一惊:来了!他不知如何回答,索性只笑下,端起一杯酒,冲陈希载敬道:“小子无学,以相国来看,却是如何最好呢?”陈希载昏噩噩的眼光中却似诡诈一现。他们这么兜来兜去的交谈好有小半个时辰。韩锷一回眼,却见侧门内连玉走了进来。韩锷一见他脸上神色,心底就微微一惊——连玉这人稳重,一向不太喜怒形于色的,怎么看着头上出汗?
却见连玉走到他身边,在他耳边低声道:“韩帅,小计遇险!”
只此六字,韩锷已经色变。他一起身,冲陈希载笑了下,当即离席。离席前眼光扫了那面东宫太傅韦灵一眼,却见那老家伙也正似看非看地看向自己。他与连玉才出楼外,已疾声道:“哪儿,谁下的手?”
连玉也知事急,开口极为简断:“东市中,似龙门异与北氓鬼的人!乌将军已告急,十二胆卫已丧三人,但他们护小计已退向了思子台。但思子台边好象还有埋伏。乌将军得信已经赶去。来报消息的有三人,其余两个已遭截杀而死。韩帅……”韩锷一拉连玉,已退到楼下暗影中,他脑中电转:东宫,东宫,果然动上手了!他此时手下并没多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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