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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天井里每天都安排值日生打扫,但是泥土灰尘之类的污物还是不少。小女孩扑倒在地面,校服上立马沾了一层浮灰,还混合着泥巴。于秋凉才把她扶起来,就看到红色的校服上衣变成了黑色,他轻轻地“嘶”了一声,觉得有些头疼。他现在看着这姑娘的衣服,就好像看到了被他弟弟弄脏的那条裤子一样,第一反应便是“这真他妈难洗”。
怎么办呢?大冬天的,去拿水洗肯定不太现实,就算他不嫌冷,他也不能认为这姑娘也不嫌冷。好在于秋凉身上常备湿巾,他先掸掉浮灰,再拿湿巾擦干净泥巴,好不容易把小女孩的衣服拾掇得能看了,他才反应过来:不对啊,我又不是她爹,又不是她妈,我给她收拾这么干净是要干啥?
“……谢谢。”小女孩还是低着头,不愿意把脸抬起来。于秋凉想她这样的孩子可能有点儿自卑。也是,那些横行霸道的学生,就是爱欺负这种看起来好拿捏的。柿子捡软的捏,谁不懂呢?
于秋凉这会儿不近视了,他一眼就看到小女孩的手上蹭破了皮,血丝正往外渗。他共情能力极强,立马就想到了自己右手肘上的那块,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她们欺负你干什么?你哪个班的,我带你找老师去。”于秋凉不可能在身上带创可贴,没法替小女孩包扎。这会儿下课铃响了,他忘却了前不久不愿做珍稀动物被围观的心理,拉着小女孩要去找她的班主任。直到此时,他这个小没良心的才想到了当年教过自己的老师,他们的那个班主任才是真的凶,谁也别想欺负她的学生。
然而,于秋凉他们班本就是她教的最后一届学生,在于秋凉毕业之后,她就离开了学校,正式退休。饶是如此剽悍的人,也不得不服老,时间从来不对任何人手下留情。
于秋凉问小女孩什么,她都只低着头,一概不作答。她这副软绵绵的样子,让于秋凉也有些生气。怕就怕被欺负的人逆来顺受,如果她不去反抗,那别人再怎么帮她也不管用。客观因素和主观因素,是要同时作用,才能取得良好结果的。
天知道现在的孩子们都经历了什么!于秋凉想到前不久在红皮鞋手下丧生的那个小妹妹,她也是这所学校的学生。虽然她们的不幸并不是学校的错,但于秋凉总觉得有些不舒服,他感到这所学校和从前不同了,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
正领着小女孩往楼梯上走,于秋凉就迎面撞上了宋词然。宋词然今天为了在老师们面前显摆自己的皮相,打扮得那叫一个人模狗样,一路上招惹了不少窃窃私语,连带着和他站在一起的于秋凉也要接受那些目光的洗礼。偏偏他本人不知收敛二字如何写,毫无半分自觉,竟还在学弟学妹们的围观下,大大咧咧地把手搭在了于秋凉身上。
“噫——离我远点儿!”于秋凉一个激灵,把他的胳膊拍开了。宋词然贴了冷屁股,也不觉得尴尬,又嬉皮笑脸地贴了过来,问道:“这是你妹妹啊?”
于秋凉没有妹妹,他也没必要编瞎话,再给自己凭空造出一个妹妹。他一手拉着小女孩的衣袖,一手拖着宋词然,走到学生相对要少的地方,他才压低声音回答:“不是我妹。这孩子被欺负了,我总得带她去找她班主任吧。”
话音刚落,他又转头再次发问:“你到底哪个班?”
可能是他的语气太强硬,小女孩居然被吓得抖了一下。她局促地拽着衣袖,拽了又拽,才敢答话:“初一……一班。”
“一班是重点班吧?”宋词然在旁边插嘴,“一班还有学生欺负人呢?”他当年也是被分在一班,他们班和谐得很,从来没出过这种事。
“成绩好又不代表人品没问题。”于秋凉嗤笑,“再说了,小学和初一的这点东西,随便背背都能考高分,重点班有啥稀奇的?”
他说话从来不怎么考虑听者的感受,宋词然早就习惯了他这作风,可那小女孩是第一次见他,听了他这番话,当下羞赧地绞着衣摆,直让那本就生了皱纹的校服更多几条皱褶。于秋凉瞟她一眼,仿佛全无认错的心思,态度强硬地带着她往办公室走。谢天谢地,虽然三年没回来过,他也还记得办公室的位置,但是,他只负责把这小姑娘交给班主任看管,后续再发生什么,就都与他无关了。
从办公室走出来,宋词然还频频回望,出了教学楼,他们经过傲然挺立的松树旁边,宋词然忽地笑了起来,揶揄着问道:“你帮她干什么呀?”
“就当我多管闲事吧。”于秋凉避开宋词然的视线,分明是心事重重的模样。宋词然没再多问,转而对好友讲起了假期作业的事。再过上几个月,他们就要放寒假了,今年的寒假,无疑是要被克扣掉一部分的,可作业的数量却不会减少;宋词然身为班长,当然要负起责任,替同学们打听寒假作业的事,据他所言,今年的作业已经早早地抵达了教师办公室,正在那巨大的木头架子上面躺着呢!
于秋凉懒得动笔写作业,他一听宋词然提到这事,就觉得头疼。他们学校的安排很是奇怪,每次一放长假就要留大堆大堆的作业,开了学以后还要考试,而考试的内容,全部出自他们的假期作业。这样一来,放假时不写作业的人,开学就要“裸考”,然而,就算假期里把作业完成了,却又能怎样呢?开学的那场考试,绝大部分人都是直接背答案的。
高中就是喜欢搞这种无聊的东西。于秋凉打心眼里对教育事业感到困惑和迷惘。教育是有用的,但如果被教育的对象不喜欢学习,那又该如何去教导他们?再说了,教会了孩子们知识,不一定教得会他们做人,倘若空有才华而不知怎么做人,那这样的孩子,长大以后仍是个失败品。于秋凉摇了摇头,不打算深入地往下想,他觉得时常思考这种问题的自己有些太过无聊,一定是因为他太闲了,才总在这种方面较真,没事也给自个儿找点事做。
别人学成什么样子,变成什么样子,于情于理,都和他无关。他只需要管好他本人就可以了。今天艳阳高照,不过天气很冷,于秋凉把手揣进兜里,手指触碰到手机,他感到那薄薄的扁扁的长方体都变成了一块坚冰。低温是能把许多许多东西都冻成冰的。
由于天气冷,他和宋词然谁都没有骑车。这也真是难为宋词然了,他要陪着于秋凉走回家,再从于秋凉家附近的公交车站自己坐车回去。他们一路闲逛回去,太阳光照在前方的路上,凭空让冬日多出了几分暖意。冬日里的阳光,是生机与希望的象征,只要有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人们的屋内就少一些冷清,于秋凉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白气从手指缝中飘出去,在阳光下慢慢淡化,直至再也看不见。
街上的确是比夏天要萧条了。于秋凉还是喜欢夏天,伏天除外。天气一热,哪儿就都热闹,他的精神不受他的躯壳拘束,要四处腾飞着去寻找多年前以及半年后的夏季。
“等毕业了出去玩吧?”于秋凉忽然说,“就是不知道去哪玩儿。”
宋词然一下子亢奋起来。他天生就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偏爱到处跑着玩儿。唯恐于秋凉反悔似的,他抓住好友的手臂,嚷嚷着要对方立字据。于秋凉不过是随口一说,哪儿能想到宋词然竟要自己立字据,登时哭笑不得地站住了。过了片刻,他禁不住宋词然的吵闹,只好从兜里掏出手机,打开备忘录,输入一行小字:“毕业以后要带宋狗子出门玩。如果不遛狗,我就是狗。”
好好的一件事,让他写得和开玩笑一样,然而他的宋狗子并不计较这些。只要他肯陪宋词然出去玩,宋词然就高兴,而绝不在乎是去哪里玩儿。
换句话说,就算于秋凉是陪他去公园玩玩碰碰车,坐坐旋转木马,他也乐意。他不管这些东西是不是真的适合他们俩大男孩玩儿。
两人笑了一会儿,闹了一会儿,走到于秋凉家楼下,又安静了。宋词然一手插着衣兜,一手冲于秋凉挥了挥,一步一蹦跶地跑到了马路对面的车站。太阳照在站牌上,反射着刺眼的白光。于秋凉立在原处,与他隔着一条马路对望,很快,公交车来了,它在车站那边停了一下,马上启程离开。它带走了宋词然。站牌旁边空了。
一片叶子悠悠飘落下来,它是深冬寄来的信。它已经黄透了,绿色消失在它的身上,它换了一身与冬天更相衬的衣裳。于秋凉深深地看了它一眼,转过身去,却没有急着回家。他此时又不嫌外面太冷了,他拐进了一家便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