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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不可以乱说!”余夏生猛地跳了起来,他不敢想象杜小园做他的女朋友。且不说他本来就对女人有种莫名的恐惧,就杜小园那个凶巴巴的样子,只要是个脑子正常的,都不大可能看上她。余夏生不是受虐狂,心脏也没那么强大,杜小园说十句话,里头有八/九句都要消音处理,他可不想过这种日子。和杜小园谈恋爱?他疯了不成?
“砰!”一声巨响突然在门板上爆裂开来,杜小园气势汹汹,去而复返,扛着一把大铁锹杵在外面骂街。屋内的声音她是没听见,可她的声音却一点儿不漏地钻进屋,震得余夏生双耳嗡嗡作响。余夏生能打但不能骂,这一点上就先输给了杜小园,况且他的家教不允许他打女人,他对上杜小园,大多数时候只能认栽。任职位再高又怎样?杜小园是个女人,还是个凶女人,这两项叠加在一起,足够吓跑余夏生了。
“小菜狗,给老娘滚出来!”杜小园在门外狞笑,“你他妈给老娘扣一口大黑锅,你倒好,在这儿金屋藏娇,还锁个门儿!你滚出来,老娘要切了你那根东西喂狗!”
“你能不能别闹事了!”余夏生抬高音量,也冲着外面吼,“你们是吃干饭的吗?还不快把她弄走!”
直到这时,于秋凉才猛然惊觉,外面原来还有余夏生的其他同伴。看来那个闹事的女人平日里横行霸道惯了,她在余夏生办公室门口折腾,竟也无人阻拦。
得了余夏生的命令,堵在门口的那一群才敢动手拉走杜小园。门外吵吵嚷嚷又是好久,于秋凉堵上耳朵,不忍去听。他还在疑惑外面那女人到底是什么身份,难道是余夏生的上司,或者是和他平起平坐的人?但这说不过去,余夏生不可能把自己的上司关在门外不见,她一定不是余夏生上头的人。
杜小园被众人七嘴八舌地劝走了,留下一把铁锹靠在门外的墙壁上,路怀明瞅了那沾满泥土的铁锹一眼,怀疑杜小园是想用它把余夏生埋进土里去。回头得往小花园的门上加一把锁,省得杜小园又进去寻觅凶器。如果她真的破门而入,一铁锹砸下去,那可不是开玩笑的。这铁锹重的很,被它打一下子,轻则皮开肉绽,重则脑浆飞溅,那场景着实血腥,不是小孩子所能观看的画面。
路怀明重重一叹,敲响了余夏生的门。
“哦,你听听,刚刚那个骂人的就是杜小园。”余夏生听到路怀明的敲门声,料想是外面安全了,便不可思议地冲着于秋凉摇了摇头,扶着沙发靠背站起来,“和她谈恋爱?说胡话,说胡话!”
老鬼开了门,把路怀明放进来。他们两个视线交错一瞬间,余夏生点了点头,侧身叫路怀明从他身旁过去。路怀明垂下眼帘,大步走到了沙发边上,低着头看沙发上的于秋凉。于秋凉正不安分地去摸腿上的红肿,被他这么一盯,顿时浑身不自在地收回了手,往沙发里面缩了缩。
没有安全感的时候,于秋凉经常像这样子缩成一团。不过,路怀明不清楚这一细节,他不常和于秋凉生活在一起,于秋凉又不是他的孩子。在他的逼视之下,于秋凉怯怯地摸了摸鼻尖,弯腰从沙发底下拖出自己的鞋,居然想蹬上鞋就此开溜。
他没能溜成。路怀明一下把他按了回去,与此同时,余夏生咳嗽着关上屋门,独自到走廊的窗口前面喷云吐雾制造二手烟去了。
都咳嗽了还他妈抽烟。于秋凉为了转移注意力,开始在心里痛骂老鬼。
“挨揍了?”路怀明就站在他面前,也不坐下,只是站着,像一座高山似的挡着光,挡住他逃跑的路。纵然于秋凉知道路怀明不会打自己,但仍是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路怀明个头很高,站在他面前太有压迫力了,他害怕的是这个。
“知道杜小园为什么在外头闹吗?”路怀明又问,“知道你背上这是个什么东西吗?”
于秋凉当然不知道,他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不敢对着路怀明撒谎。
“她在外头闹,是因为她给你顶了罪,这个月的工资被扣了一半。”路怀明把手搭在于秋凉肩膀上拍了拍,叫他抬头。于秋凉有些尴尬,还是听话地抬起了头,余夏生办公室里的灯太亮了,照得他眼睛发疼。他眨了眨眼,眯缝着双眼去看天花板,上边白花花的一片,像是冬天的雪地,一尘不染。
“呃……”于秋凉想自己应该说点儿好话挽救一下局面。他搜肠刮肚,找到一个话题:“我知道我背上这个是什么。”
他不光知道了他背上是什么东西,他还因为此物挨了余夏生的一顿揍。他动了动腿,肿块和裤腿摩擦着,磨得生疼。路怀明还是没有坐下,也没有针对他的这一句话再多说,于秋凉又尴尬地低下了头,以视线描摹着地板砖上的花纹。余夏生的品味还行,这屋里的地板砖挺好看。
“好不容易有个活下去的机会,你得珍惜。”路怀明把手揣在兜里,后退一步,皱着眉打量着面前的孩子。在他眼里,于秋凉没有缺点,再怎么样也比他那早早结束学业的女儿要强。这孩子打小就聪明,是全家人眼中的希望,不知怎的,今天的他竟然成了这个模样。难道闯祸比规规矩矩地生活更能让他快乐吗?大约不是这样的。路怀明亲眼见证过于秋凉小时候是有多乖多守规矩,那时候的于秋凉每天都高高兴兴的,看不出任何异常。
于秋凉动了动嘴唇,没发出声音,过了会儿,才说:“这么好的机会,你怎么不要?”
“我已经化成灰了。”路怀明提醒他。是的,路怀明的尸体已经被焚烧成灰烬,他最后的容身之所是一个小小的骨灰盒。其实无需他来提醒,于秋凉自己也记得清楚,因为每年的正月初二,他都偷偷溜进祠堂,对着那骨灰盒絮絮叨叨说上一会儿,再到祠堂的后院里去给路怀明烧纸。阴森凄凉的祠堂是路怀明的伤心地,所以他不去那儿,既然他不去,那么于秋凉当然没在祠堂里和他相遇过哪怕一次。他一提到这件事,于秋凉就沉默了,于秋凉总觉得他死了以后就没把任何事再放进心里过,可能他连他为什么要自杀都忘记了。
于秋凉的脑子里乱极了。又过一会儿,他嘴里蹦出一句:“我不行,还有我弟弟。”
“他不行。”路怀明有些无奈,但声调仍旧柔和。于秋凉听闻此语,猛地抓紧抱枕边沿缀着的流苏:“你回去看过。”
于秋凉的弟弟出生之时,路怀明已死了半年又半个月,于秋凉仰起脸来,死死地盯着路怀明:“你回去,都看见过什么?”
“啊……”路怀明没想到自己无意中的一句话,竟然露了马脚。这回他装不下去了,支支吾吾半晌,只得承认:“我什么都看到过。”
“你都看到了。那你难道还不明白,我变成这样子,是因为哪些事,是因为哪些人?!”于秋凉骤然激动起来,“你拿得起放得下,谁都拿得起放得下,只有我不行!我心眼就那么点儿大,你让我好好活着别去和他们生气,我做不到!”
“……你……算了。”路怀明口舌拙笨,无法接着他的话往下说,也没法给他一个合乎常理的解释,只好拉开门,叫余夏生回来,自己扛着铁锹顺着楼梯走下去,要把它放回小花园。
“妈的。”于秋凉低声自语,“凡是要作对的都该死。但为什么是我死了?我死了,他们不就高兴了么?”
第41章 后患
回了家以后,于秋凉就很少说话,任余夏生怎么逗他,他都不肯开口。余夏生看出了他的不悦,同时也知道他的不悦并非是来源于受罚。他一定是想到了不高兴的事,不愉快的情绪才从心底向外抽芽。其实,余夏生对于秋凉也不是那么了解,他又不敢多问,唯恐触及逆鳞,只好打着哈哈,尝试哄人开心。
出了这档子事,余夏生再不敢分心旁顾,他须得一心一意照看好于秋凉。他看出来了,路怀明虽然对这孩子没有太浓厚的亲人之间的爱,但仍旧是关心孩子的,只要于秋凉能好好地过日子,路怀明就能放心,毕竟于秋凉是他的也是他们整个家的希望。然而,于秋凉本人仿佛对此一无所觉,他貌似不认为自己是全家人的希望,而把自己视作一个累赘。余夏生没看出他有哪里不行,除了爱闯祸爱惹事,他一切都好,况且,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很少有不闯祸不惹事的。于秋凉是个聪明的孩子,他知道怎样把犯下的错误控制在一个固定的范围之内,这次的祸事,不过是他一时考虑不周,这不能说是他有问题。
不知不觉间,余夏生已经在心里给于秋凉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