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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里传来另一声叹息,于秋凉吓了一跳,按在水龙头开关上的手也僵直了。他借着门口漏进来的那一点点光和宋词然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准备开溜。这叹息声实在熟悉,包括空气中萦绕的淡淡烟味,他们和数学老师狭路相逢,在这乌漆嘛黑的男厕。
升入高中的那一年,于秋凉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到了高三的时候,居然能凭借一声叹息和一缕烟味准确地判断出数学老师的所在。他快速地把手冲洗干净,探出头往窗户那边瞧了一眼,发现夜空中飘浮着一点红光,正是数学老师的烟头。
宋词然饿虎扑食般扑了上来,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淋了自个儿满头满脸满身满手的水。一连串动作简单粗暴,洗手台里溅出来的水花非但打湿了宋词然的校服,还浇湿了于秋凉。
感知到校服裤子被泼湿的一瞬间,于秋凉的脑袋里砰地炸开一朵烟花。宋词然总能快准狠地迅速引燃他的怒火,无论以何种方式。他再也顾不得数学老师还在背后,怒吼一声扑到宋词然身上,两人犹如丛林中的猴子,开始了野蛮的斗争。
宋词然脑中理智尚存,一面和于秋凉掐架,一面把人往楼道里引。他们扭着扭着,就离开了男厕,扭进了教室,同学们各异的眼神投射到他们身上,直令于秋凉无地自容。他不明白宋词然为什么非要离开厕所,要在大庭广众之下给两人一道公开处刑,他只明白了一点:宋词然就是个大傻逼。
“咋了啊又打我?你长这么大裤子还没湿过?我不信你没尿过裤子没尿过床!”宋词然坐在座位上,举着一颗庞大的“地球”,阻挡于秋凉的进攻。于秋凉打了他几巴掌,全都没打中,尽招呼到地球仪身上,拍得右手火辣辣地疼,听见他强词夺理,顿时更加来气,张嘴骂道:“就你成天玩火,才会尿床,你童年尿床,青年早泄,老年尿频尿急尿不尽,你他妈再给我玩泡泡枪试试!”
他口无遮拦,完全没注意到教室里还有女生,万幸他们两人吵架一贯是压低声音,除了他们两个,没有别人听得到他们正在掰扯啥。那群女生窃窃私语一阵子,大约是觉得他们又日常掐架,摇了摇头笑了几声,也就不再注意这边,继续聊她们感兴趣的话题去了。女生们不注意刚刚好,可以做出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下三滥之举,于秋凉盯上了宋词然的裤子,一把揪住裤腰带,向下一拉。
“嗷!!”宋词然惨叫一声,双手捂住裤/裆,嚎得像是一头被夹住小鸡鸡的野狼。于秋凉想着那群女生可能又要往这边看了,便当机立断地松了手,校服裤子的松紧带啪叽一下弹了回去,恰恰弹上宋词然的肚皮。
被松紧带弹一下,可比被于秋凉打一拳还狠,宋词然的腿蹬了两下,忽然弯腰抱着地球仪不动了。于秋凉心道不好,怕是把这傻逼打疼了,正着急忙慌低头欲问,却见宋词然右手一动,翻出一杆泡泡枪。
“biu!”宋词然口中发出个拟声词,愉快地扣动了扳机。顷刻间,大团大团的泡泡把于秋凉淹没,他才洗掉的黏糊糊的感觉重新围绕在他身旁。于秋凉双眼一翻,差点儿背过气去,他的心脏太脆弱,受不了宋词然一而再再而三地刺激。他总有一天,要让宋词然再气死一次。
再想去厕所洗手,已经不可能了,宋词然释放泡泡的同时,晚自习的铃声也响了,它冷血无情地打破了于秋凉不切实际的美梦。于秋凉冷笑一声,一弯腰从宋词然胳膊底下钻过,坐回了座位上,拧开宋词然的水壶就往自己手上倒。既然宋词然制造了麻烦,那就要负责清理掉麻烦,他让于秋凉满手黏糊糊,就该贡献出自己的水当作赔偿。
关于他的行为,宋词然没有异议,数学老师走进教室,于秋凉瞥见同桌封存了泡泡枪。数学老师铁面无私,天生一张方正的国字脸,宋词然要是敢上晚自习玩泡泡枪,一旦被他看到,那枪就逃不过一个被没收的命运,更严重的是全校通报批评,以及扣除学分。
高中生所谓的学分其实没有特别大的用处,因为一般来讲,只要没有频繁打架斗殴,没有扰乱校内秩序被勒令退学,大家的学分都是满的。于秋凉觉得宋词然应当不会怕学分被扣,他最怕的是当着全校的面站主席台上挨批。
“高三某班宋同学晚自习玩泡泡枪扰乱课堂秩序因此通报批评扣除学分五分……”于秋凉想象中的年级主任顶着一张常年面瘫的脸吐出这样一句话,没有丝毫停顿,没有丝毫感情,而他似乎已经听到了主席台下三三两两的零散笑声。
到那时候宋词然又要全校闻名。
忽然之间,于秋凉的心思被一个四四方方粉粉嫩嫩的玩意儿牵走了,这玩意儿摆在他桌上,刺瞎了他的双眼。这样的配色,这样的图案,这样的摆放方式,一定是一封情书,但于秋凉以为此类故事情节不会发生在他身上,一辈子都不会。
大脑尚未思考,手已做出动作,于秋凉拿了根笔,把这封信拨拉到宋词然桌上,心虚地说:“别人给你的。”
“什么别人给我的,你当我没看见啊,它在你桌上。”宋词然一点儿不和他客气,直接拿起那封信,把它拍回于秋凉桌面上。香风阵阵钻入于秋凉的鼻子,刺激着他的嗅觉,果然是小姑娘用的东西,精致到这份上。
于秋凉找出美工刀,硬着头皮把信封划开,信封上还有火漆,看来送信人是下了一番工夫的。对方如此用心,于秋凉不好辜负人家的美意,只得万般不情愿地拆信,准备细读里面的内容。
拆开刚看头三个字,于秋凉就自闭了。
又是谢江月。
什么会散发香味的信纸,什么精心印上的火漆,统统都是谢江月麻痹人的把戏。
于秋凉自闭了,真的自闭了。他把信纸认真叠好,开始寻思着怎样将它物归原主。不管谢江月在信里说什么,于秋凉都不打算和她深入交流,不为别的,一看到她,于秋凉就老想起迟渝,进而想起更多让人不愉快的事。
回忆起今天上午的那个梦境,于秋凉的脸色变得阴沉。梦里的他又回到了从前,回到了那个经常挨骂的年纪。谁也不喜欢挨骂,不管是小孩子还是大人,于秋凉十分记仇,每当回想起以前憋屈的时候,他就气得想爆炸。
长时间的压抑能让一个人变成和从前完全不同的模样,小时候的于秋凉是个乖巧听话的孩子,自他身上完全找不出一星半点后来混世魔王的影子。什么逃课,什么打架,和以前那个乖孩子都扯不到一起去,可度过几年之后,事态就不同了。因为压抑得太久,闷得太久,所以当情绪一下子全部爆发出来时,会造成令人意想不到的结果。
十五岁之后,于秋凉的情绪长期不稳定,这同他过去的经历有关,同他本人的脾气也有关。他记仇,小心眼,并且过于敏感,小时候父亲喝多了酒骂他打他,母亲因为他做错一道题而斥责他,他都记在心里,任由它们酿成一罐苦药,这药不光苦口,还带毒。
确实,那个幼小的孩子没有错,但若是执着于自己没有错,会在负面情绪中越陷越深。
迟渝把路怀明的协议书展示出来,一时间给了于秋凉一种错觉,他感到所有他认识的人都不再可信,就连失而复得的路怀明也一样。路怀明偏心亲生女儿那是自然,他和路怀明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不能怪对方不偏向他,大义凛然的人还是少。可这一回和从前一样,他又什么都没有做错,但最倒霉最吃亏的仍是他。
小孩子做错一道题不是很正常吗?为什么要撤掉凳子,揪起来打?
小孩子多说两句话不是很正常吗?为什么一上来就骂,不让说话?
父亲喝了酒,把在外面受的气全都发泄到家人身上,那是父亲的错,不是他于秋凉的错,凭什么挨打的是他,挨骂的是他,被整到怀疑人生怀疑自我的还是他?
实际上,在手持火把走向路怀明的那一刻,于秋凉有一瞬间,很想听从迟渝的安排,但他在听到路怀明的那句话时,这个念头一下子就被打消了。
他意识到最起码余夏生愿意相信他。
有那么几个人就够了,不需要太多,不需要再多。于秋凉把谢江月的信塞进课桌,趴在桌上护住自己的脸。他不想知道谢江月是要和他交朋友还是准备做别的什么,他只知道他不想再进行多余的社交。这一辈子他活得很失败,他已经没有兴趣也没有心情再积极向上地生活了。
余夏生用了个法子,把杜小园打算继续的那项计划给堵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