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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咳咳,这样最好,我们大家都依律办事。丁洛,给我进去逮人。”
“慢着。”文定脸色一变,拦住正要冲进门的衙役,满面肃然地道:“既然巡检大人说是依律办事,柳某便有些问题想要向大人请教请教了。”
文定的神情与刚才是截然不同,教雷巡检好生纳闷:“说吧!”
“请问大人,本案的苦主究竟是谁?”
“这逃妇是你家娘子,苦主当然是你。”
文定不动声色地继续探问道:“既然苦主是我,我可曾去衙门里报案?”
“不曾。”
“既然我作为苦主都不曾去衙门里报案,案子就根本不曾成立,难不成衙门里连家庭琐事也要插手吗?”
“这,这……”雷某人一时语顿,想他一介武夫如何能说的过久经世故的文定,酝酿了半晌方才道:“这件事有关本地的风化,没有苦主报案,本官也不能置之不理。”
“有道是清官难断家务事,这种平常人家里的琐事,就是县衙也不见得管得了,巡检司衙门不过是为缉捕山贼强盗,盘考奸伪,设卡守关查缉私盐私茶,抽厘收税所设,又如何能管到这头上来了?”说的一班官差哑口无言。
“谁说这事巡检司衙门管不着了?”正在文定占据上风,驳的对方无言以对时,却有一人从旁边拐角走了出来,文定定睛一看,与他唱反腔的正是自己的举人弟弟。
“大哥,你怎么忘记了巡检司衙门还可以维护市面上的治安?这等有碍风化的丑事在辖地发生,雷巡检自当是责无旁贷。”
“哦,是吗?”这点文定自然也是知晓的,只是有意避开不谈,不曾料到头来揭穿他的竟是他一直当作寄托自己前半生希望的三弟。
“不错,我怎么忘记这一节了?”得到载定提醒的雷巡检马上醒悟过来,并以此向文定发难。
不得已,文定惟有祭出最后一招,使人将严惟中遣来的吕差官请来,因为要等文定的回执,是以他一时还不曾离去。
到底是吏部侍郎制下的差官,见识岂能是这些个乡野武夫能够比拟?光是那身吏部的差服,就让巡检司的衙役矮下一大半,一个照面下来,仅用几句轻蔑的官腔,就让那末入流的巡检大人以及他那几个走卒慌不择路的远遁而去。
夜深人静,远处传来阵阵蛙鸣。
文定独自徘徊在花园,这片刻的宁静本该使人摒除一应凡愁,感应着清风明月的恬然。
然而,此刻文定的内心不得平静,应该说自他这次返乡之后,心扉就一直不曾得到平静。
环境在变,亲人在变,一切都变幻的太快,以至于他抬头望向天际的明月,都不敢肯定这是否还是自己无数次向往着的那轮家乡月。
“柳郎。”一道清盈的声音将他从无尽的烦愁中抽离。
“你怎么来了?”
光是那熟悉的声音,文定便能猜出是何人,只见雨烟从月光中缓步出来。
“可不只是我一个人来此的,燕嫣姐姐,别藏着了,我方才已感到你的气息了。”
果然,燕嫣也从一侧出现。
原以为只有自己独自一人暗自神伤,不曾想却有两位佳人隐身于此,若不是雨烟打破这寂静,文定还将一直蒙在鼓里。
两位佳人的不期而至,叫文定好生纳闷,虽然有雨烟先前的提示,还是不自禁的问道:“你们这是约好了的吗?”
燕嫣不善言辞,这种时侯一般都是沉默不语,只听雨烟一人答道:“我们可不是相携而来的。白天里,我还在和燕嫣姐姐猜测,是何事让你家人那么心急火燎的召你回去,她可压根没说过会过江来探望的事。”
“你不是也没说过吗?”燕嫣禁不住反击一下。
这两位女子什么时侯开始竟如此亲密了?文定那颗久经考验的脑袋再次感到昏沉沉。
“柳郎,究竟是发生了何事,怎得你独自一人在此愁眉不展?”
这件事闹的这般大,就算他不说,也一定会有人四处传播,与其到时侯让她们俩听到五花八门的版本,还不如自己老实交代,起码不会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文定携二女步入凉亭。柳宅的凉亭乃是堆砌在土丘之上,站在这里便可俯视整座柳宅。
待三人安然坐稳,文定便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向她们俩做了详细的陈述,包括与任雅楠那桩不由自主的婚姻,那曾经使得雨烟与文定失之交臂的错误。
二女对文定之前的婚姻总是有所忌讳,虽然是疑惑丛生,却始终是缄口不言,直到这次听后才将整件事的脉络理顺,雨烟一个郁结了将近十年之久的疙瘩,终于也豁然开朗。
原来当时只是抵不过父母之命,并不是文定有意欺瞒,奈何自己偏听偏信,白白让一段良缘耽误了十年,而今还得跟另一个女子来争夺。
而另一方面,二女又无不对那位不曾谋面的任雅楠心生钦佩,这么一个平凡甚至平庸的村妇,竟然能挣脱世俗束缚,放下一切与心中所爱远走天涯,这种勇气连她们这两个江湖侠女也相形见绌。
只是这与命运抗争的女子,这个也许已经成全了她们的女子,真的将惨死于猪笼之中吗?
几近是在同一时间,雨烟与燕嫣一道开口,替任雅楠向文定求情。文定又何曾想过要取人性命,让他烦恼的恰恰是如何来保住任雅楠与康纯叶。
“有人!”
燕嫣首先发现异象,紧接着雨烟也出声:“都这个时辰了,怎得还会这般热闹,仿佛有好多人在忙碌。”
不但是她们,很快就连文定也瞧见了前院星星点点的火光。
未几,火光渐渐地多了起来,且是杂乱无章,有的往府门外急急行去,有的在府内四处穿梭,还有的往他们这里行来。
“你到底还是把人给放了。”老三柳载定单披了件外套,怒不可遏的来到他们面前,没有理会二女的到来,通直走向文定,上来就是一通质问。
文定似答非答地回道:“我的事无须你来插手。”
“你怎么就是这般自私呢!我都不知道为你说了多少次,这件事关乎我们整个柳家的声誉,凭你这样肆意胡来,会让我们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声誉毁于一旦。”
自私?文定诧异的打量着自己的三弟,那个承载了自己半生期望的三弟,此番却控诉他是个自私的兄长。
曾几何时,那个挽着他手臂的稚弱小童,哭泣着不让他出外谋生;曾几何时,孤独的文定总能为定期收到弱弟的家书而欣喜,为那略显稚嫩却徐徐渐进的字迹而忘却了周遭的冷遇;曾几何时,每个年假回乡,总会有一只小手拉着自己述说一年以来学业的进展。
正是这些个美妙的回忆时时刻刻提醒着文定,背后还有一大家子人在等待着自己,他不能倒下,不能在半途磋跎。
而今,自己往昔的承诺一个接着一个的实现了,他却成为了一个自私的人,文定觉得好笑,却半天又笑不出声来。这浑浊的世间,真相永远是最伤人,梦中之人水远要比醒来之人更幸福。
不待文定回答,载定丢下一句:“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便自顾离去。
花园里沉静的吓人,燕嫣与雨烟二女也不知该如何去劝说文定,只能静静的守侯在文定身旁。
在男人痛苦的时刻,二女也忘记了暗潮汹涌的争斗,相携品味着男人的苦楚。有那么一瞬间,虽无声息,这三颗孤独的心却是紧紧的靠在了一起。
沉寂良久,文定艰难而苦涩地笑了笑,向二女道:“让你们也跟着无趣了。”虽然是在笑,看上去却比哭好不到哪去。
“不打紧。”雨烟轻轻抚摸着他的手掌,为他那冰冷的掌心传达一丝暖意。
“今晚你不是平白无故伫足于此的吧!”
相对于雨烟的柔情蜜意,燕嫣的话总是透露着卓越的智慧,仅是从柳家老三的只言片语里,便猜到了文定此番夜游一定不会是巧合。
原来文定恐怕这件事拖久了,退早有一日会为他们所乘,这一双男女长时间押在柴房里也极是不妥,暗下安排了今夜由道定送他们出府。方才他走在花园里便是在观察四周,担心他们是否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潜走,没想到还是为人所察觉。
而今,文定也只能寄希望于自己那个最听话的弟弟了,有趣的是,文定自己的家事,却变成了两个弟弟间的较量。
“哥,我回来了。”
晨间,道定兴冲冲的打外面回来,通直来到文定房里给他报喜,却发现燕嫣与雨烟两位姑娘坐在文定房中。
他又赶紧地往屋外退,嘴里还叨念着:“该死该死,我什么也没瞧见。”
“回来,我们心急火燎地等了你一个晚上,你一回来却装疯卖傻。”若不是当着两位姑娘,文定恨不得上去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