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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李二桂事后向兄弟俩道明,文定才弄清楚事情的始末。这个格桑老爷原本乃是朝廷分封的白族土司,因为不满沐公府的跋雇,愤而起兵相抗,凭藉着山涧前的天险,以及洞内错综复杂崎岖诡秘的石洞,硬是打退了朝廷数次的围剿。
沐公府眼见强攻不行,便采取围困战术,从各条通向山洞的必经之路上堵截企图困死他们,只是一直也是成效不大。
沐公府的封锁让物质不得其门而进,其他的倒还罢了,惟独这食盐却是万万缺少不得的,偏生这附近就是不产食盐,让人徒呼奈何。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此处不产盐却蕴藏着丰厚的银矿,土司老爷用那些白花花银矿吸引着商人们自动投身前来。
做完了这宗买卖,李二桂用几十两银子遣散了那些挑夫,与文定、道定兄弟走上了官道向大理赶去。文定权衡再三,还是忍不住向李二桂劝说了几句,让他不要再做这种掉脑袋的买卖。
换来的却是他毫不在意的笑曰:“文定兄弟,你这都是在家里待久了,还没能了解这汉夷杂居的地方,若是在这里待上一段日子也就不足为奇了。在这里少说也有十几族各自不同的夷人,大大小小的寨子就好像是地里的杂草,从来也没人弄清楚究竟是有多少个。朝廷的规矩再好,可到了这里谁会真的去理会呀!大家都是奔着银子来的,只要有利可图谁管这碍手碍脚的规矩呀!”
“不是有沐公府世守云南吗?难不成他们也会坐视不理?”
“大兄弟,哥哥知道你书念的多,懂得的大道理也多,可这世上的事哪里都会像书中说的那般。云南这地方不像咱家乡,大部分官员都是夷人自己充当,他们对付起自己的族人又怎会赶尽杀绝呢}咱们这些来此谋生的汉人自然也是入乡随俗,别说是我们这些小百姓了,就是沐公府那样世守云南的大官,还不是有银子就捞,有田地就占,若不是他们要的太狠,哪来那么些个土司要起来造反,本地人都说云南境内顶顶有钱的就是沐公爷,他的田庄从甘肃到云南不下四百座。”
沐公府世受恩宠,家大业大也是情理之中,只是没想到这等朝廷重臣来到这里也变的不同于中土了。文定霎时间仿佛受到了一种启迪,只觉得自己必须得重新考虑一番,既然已经到了此汉夷杂处之地,那些以往的规矩便得暂放一旁,不然是很难适应这里,到时侯别说是发迹,就是生存下去都变成了件难事。
当然不再墨守成规也不代表着为了银子,什么事都干的出来,好像这回李二桂将食盐卖给逆臣贼子,文定就一直不能释怀。
往后的一两个月,文定兄弟跟着二桂东奔西走,大多是买些粮食到偏远村寨换回当地特产,比如虫草、当归、天麻、田七等药材,转手再卖给大理城内那些来此进货的各省行商,这一进一出就是两份银子。
在李二桂的指点下文定也时有入货,只是文定不忍像他那样把收货的价钱压的太低,是以获利也总是比不过他,二桂还常常借此调侃文定是妇人之仁,文定则是毫不在意依旧我行我素。
对这些善良的白夷人,文定总算是有了一些认识,他们好客、勇敢、善歌善舞,大多信佛且喜爱兰花,兼有北方人的率直与南方人的万般柔情,难得的是还保留着那份淳朴。
在他们身上,文定看到了古人所具备的优良品质,可叹的是这些优良传统则是一点一点的从汉民身上流失。
与人相交贵在谊切苔岑,有道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文定与如今的李二桂在做买卖上的风格迥然不同,甚至可以说是背道相驰,一个是要尽可能的赚更多的银子,一个则不愿违背自己的良知;一个只想赚那份心安理得的银子,一个则对那些礼义廉耻不屑一顾,如此南辕北辙的二人,自然是难以长久的合作下去。
初一开始彼此看在亲戚的份上相互间还能保持着谦恭,即使有些重话也不过是希望能说服对方,可三次五次不见成效后也就变得懒于张嘴,久而久之便演化成互不理睬。
虽然没有了那些明面上的争执,可就连一向退钝的道定也隐约感到,哥哥与二桂哥之间很有些不太对劲。
文定非常之清楚目前这种局面不会长久持续下去,只不过在等待一个适合时机,好让他们平心静气的分道扬镇,毕竟二人总算是沾亲带故,不能共事也不必变成仇人。
而李二桂呢也有他自己的顾虑,他一个半道出身的商人与文定比起来或多或少总有些欠缺,比如说那一粒粒的算盘珠子,这些年来他最怕的就是这玩意,时常为此而被人哄骗。可自打文定来了之后顺带的帮他处理那些支出收益,他那些烦琐的帐目楞就是一点差错也不曾出过,这使得他心里虽有些抗拒文定,可又不得不憋忍住。
这几日,三人来到了地处于昆明与大理之间楚雄县,这里地处交通要冲,在云南境内也算得上是一方重镇,城内百姓以夔人为主,所属官员亦是由土人充当。
李二桂立足云南十来年,对云南的一切可说是了如指掌,他知道此地所产木耳色黑、肉厚、耳大、脆嫩,在那些内地行商中十分抢手,便掐准了日子在收获季节时节赶了过来一连几日下来,文定他们都在那些采摘木耳的农户家中转悠,不但要比对木耳的成色,谈价钱,还要将买来的木耳运回城内客栈存放。
每日来回都得二十多里地,累的他们直喘气,回到客栈二话不说沾床就倒,不但是三餐难以保障,而且常常是靠床不到两三个时辰,就得爬起身来扒两口吃食又得赶紧着往城外赶,活像是行军打仗似的。
吃了这么些苦自然是会有相当的回报,事后他们仔细点算了一番,竟然一口气向农户购买了二十几筐木耳,那些个晚到的商人见到他们此行丰硕的收获无不是垂涎欲滴,买卖人对时机的把握尤为重要,收益如何往往就在那一两日内便有了结果。最好的货已经为文定他们所得,无奈的商人们惟有去他们挑剩下的货中去寻觅。
这新鲜的木耳头一批运到大理,少不得又会让他们赚上一笔,来不及做调整,劳累不堪的文定等人又急忙往大理方向赶去。
途中未做片刻停歇,日夜兼程三人坐在车上倒还罢了,咬咬牙可以忍耐挺住,几日下来那两匹马儿可有些吃不消了,口鼻中吐出的浊气越来越浓重,四条蹬地的蹄子也渐渐变成软绵绵的。
入了第三夜他们赶到了一个小村寨附近,两辆马车的车主便说什么也不走了,李二桂许诺再多银子也不顶事。虽然李二桂心急火燎,可也只能是无可奈何,只好答应就近歇息一夜。
这么个无名的小村寨,总共不过二十来户人家,客栈自然是不会有的,他们随便找了间农户借宿。狭窄的农舍中惟有一盏黄豆般大小的油灯,好客的主人家特意从自家的两间土坯房中为他们腾出一间,可就这么一间狭小的房间睡上五个人也是拥挤不堪。
然而这都不重要,此时就连一向精神抖擞的道定也扛不住了,用过了主人家为他们补做的饭菜立马倒床入眠,旁人便更不消说了。
文定稍做收拾便在弟弟的旁边卧下,别瞧柳道定年岁不大可睡觉时的动静可不小,有时会说些奇怪梦话,有时嘀咕半晌也没让旁人听出端倪,有时忽得一声高吼把旁人吓个不轻,自己却依旧老神安在的睡着他的觉。然而这些若是跟他的鼾声比起来,可就都算不上什么。
道定的呼噜声惟有雷声能够比拟,好些次让他大哥产生错觉,仿佛这屋顶都要被他震塌了一般。然而今日这些对文定是一点作用也没起到,在汗臭味与数道靳声交叉中,依旧是安睡如故。
朦胧中耳边传来一阵喧嚣,文定翻腾过身子,仍旧是躲不开那股嘈杂声,索性不去理会,直到有人开始摇晃他的身子,才极不情愿的强掀起那两对厚重的眼皮。
“怎么了道定,天亮了吗?”
“离天亮还有一个时辰呢!哥,你快起来看看吧!二桂哥在外面和人家快打起来了。”这一句话就把文定的磕睡顿时赶跑了,三下两下把鞋袜穿戴整齐出门而去。
此时天际的光亮尚未降临大地,黎明前的黑暗原本该是最为漆黑的,然而此时却被几支火把所打破,屋外清净的空地,此刻却是密密麻麻站了好一帮子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看情形全是本寨村民,团团围在文定他们那两辆马车周围。
人群中文定却未见着二桂,只是远远便能听见他火气冲天的怒吼,沿着声音文定穿过人群寻觅了过去,但见他满脸怒容正与几个村民不依不